“是胡艳……”
外面的这位瞪大了眼睛刚想喊,却被对面扔过来的橡皮打在了嘴上,愣憋了回去。
他见对面的满脸的严肃,不好意思地咧咧嘴,随后小声地问道:“真是她?”
“教你个乖,以后多长眼睛看!”
里面的那位抬了抬眉毛,提醒道:“程副主任可是越来越器重张主任了,你都能看出关系不一般,为了啥?”
“你再想想,她多久没出现了,去哪了?”
“去哪了?她能去哪了?”
外面的这个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不是在对外办嘛,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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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立项这么多工程项目,怕是工期有点紧张啊!”
郎镇南戴着一顶翻毛的帽子,随着李学武从办公楼里走出来。
他试探着问道:“领导的意思?”
“不然呢?还能是我的?”
李学武瞅了他一眼,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哈出来的都是白气。
天短了,晚上这会儿下班点准黑天了。
他抬起手拍了拍郎镇南的胳膊,宽慰道:“我是不会催工期的,但领导心急啊。”
“我也想一天把罗马建成了,”郎镇南苦笑道:“可咱们的工程量在这摆着呢,五年的活三年干完,谁来都不成。”
“领导的意思是搞清楚顺序。”
李学武给他解释道:“报社大楼、综合服务市场、食堂大楼、红星宾馆……”
他掰着手指头,下了台阶,给他数着解释道:“像学校这么建绝对是不行的,太耽误其他工程的工期了。”
“要像医院这样,反正地下工程已经完结了,先把主体结构拉起来。”
“拿钱摞啊?”
郎镇南好无语地看着李学武提醒道:“工期进度是与资金消耗成正比的,咱们厂用得着这么着急吗?稳扎稳打不行?”
“同志,还剩下两年的时间了。”
李学武看着他强调道:“上面已经来消息了,下个月开始考察厂管委会班子,下下个月指定要调整班子了。”
“一些关键的问题不在这个时候处理,难道等新的领导来了再往后拖啊?”
他用带着皮手套的手背碰了碰郎镇南的胳膊,小声说道:“要把计划做出来,明年的工程要摆在领导眼头喽才行。”
“您跟我说实话,咱们厂是不是快没钱了?”
郎镇南在办公区站住了,看着李学武直白地问道:“年底了,是不是没钱了?”
“我可听说了啊——”
他拉了一下李学武的胳膊,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地说道:“有人说厂里借出去不少钱,现在还没有收回来,是有这事吧?”
“这不算啥秘密吧?”
李学武微微皱眉道:“谁说咱们厂没有钱了的,工程预算不是开得很足吗?”
“我都听见了,你品吧。”
郎镇南眼珠子拉了拉,小声给他说道:“这玩意儿只要有人传,对吧?”
“呵呵——”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问道:“我问你个实际的,办公大楼的建设规划拿出来了吗?”
“差不多了,找了专家正在审核呢,怎么了?”
郎镇南看着他问道:“这跟资金有什么关系?”
“红星厂敢让法国人帮忙重新设计办公大楼,你会觉得没有钱建楼?”
李学武扫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不要管钱的事,把工程这一块拿捏住。”
“三年的时间,已经算是过去一年了,明年主体工程必须上马。”
他提醒道:“大的工程明年不开始,那后年一年你能完得成吗?”
“记住了我的话,不是你的工作不要管,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好吧?”
郎镇南眼睛一亮,随即了然地点点头,表情里已经有了感激的神色。
既然李学武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证明钱不是问题。
不,钱有问题,确切的说,钱是个问题,对于红星厂来说,对于某些人来说。
这么说是有点拗口或者含糊,但他能理解的意思就是这样,这是个大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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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镇南来厂一年半,与李学武的交情还是从工程处开展亮马河工业区建设以后开始的。
说交情,其实就是工作上这点交情,时间长了,互相知道对方是啥人了。
他倒是很欣赏李学武的能力和品行,李学武也认可他的能力和努力。
两人不算是惺惺相惜,但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这一会儿郎镇南十分感念自己与对方在交往的过程中产生的这点交情。
说起来,这点交情殊为不易。
因为红星厂的人都知道,李学武在私交上的关系很少,特别少。
厂里绝少有人去过他的家,他也绝少去别人家做客。
在这个年代,像是李学武这样人是很少见的,互相去家里做客是朋友的标准。
女同志都会互相来往,没有手机和电话的时代,可不就互相走动串串门嘛。
但在李学武这儿没有,从未邀请过任何人去他家里,也没有应过谁的邀请去对方家里,好像是个私交绝缘体一般。
可你看他这个人并不各色,也不小气,甚至是很开朗大方的性格。
总结起来就是有原则,跟这样的人有交情,怎么能说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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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
李学武这边跟郎镇南谈完,刚要上车,便见一台红星羚羊开了进来。
这个时间,厂办公区的车都是往外走,毕竟下班了嘛。
可很少有往院里开的,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开车的司机好像认识李学武,见他往这边瞧过来,还按了按喇叭。
一定不是厂里的车,因为这里是办公区,没有哪个傻哔小车班司机会在院里按喇叭,只能是外面的车来接人的。
果然,车停在了主办公楼前面,眼见着的,穿着一身呢子大衣的周苗苗走了出来,拎着小包上了汽车。
开车的要是周坦,李学武能把自己的车吃了。
这台羚羊汽车出来的时候,正停在了李学武的车后面。
“李副主任,后悔了吧?”
“嚯——”
李学武看清楚开车的是谁了,他怎么也猜不到,竟然是窦耀祖。
“我就说你这顿烤肉请的不诚心吧,敢情是借花献佛啊!”
“再给您个机会,去不去吧?”
周苗苗娇笑着说道:“您管谁请客干嘛呀,只管吃好喝好就行了呗!”
“嗯——我不去——”
李学武玩笑似的摇了摇脑袋,笑着说道:“这根本就不是请我的,我可不去当电灯泡去——”
“什么呀——”
周苗苗好似被误会了似的,不由得解释道:“这是我哥啊!”
“干的,干兄妹——”
窦耀祖坐在车里,看不出脸红不红,应该是被周苗苗说的有些尴尬的。
他学会送礼,尤其是换着花样地送礼,还是从周苗苗这里学的呢。
“不解释还好点——”
李学武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今天真有事,下次我请你们。”
周苗苗是不是真想拉着他一起去他不知道,窦耀祖绝对是不想的。
李学武倒是没有什么精神洁癖,只是觉得这对组合看着有点夸张了。
周苗苗想要位子李怀德能满足,想要票子倒也不用找窦耀祖来满足吧?
而且,窦耀祖挺老实个人,没想到还玩起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乐子。
只是不知道开车来厂里接人这一手是做给李怀德看的,还是周苗苗表态呢。
有点意思,真是有点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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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晚上家里来的不是且,是姬毓秀。
也许是看见报纸上的新闻通报了,也许是听见什么消息了,山上的李学才坐不住了。
早应着二哥不会再轻易下山的,这会儿他是不敢给家里打电话的,只能央求着姬毓秀来家里打听消息。
“接到了通知就回去呗。”
李学武看着姬毓秀为难又期待的目光,笑着说道:“我没想着拦他不上学,只是大哥大嫂那边都说了不用着急的。”
“他就是那个脾气,”姬毓秀听见二哥如此说,心里总算落了地,笑着说道:“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了,那着急。”
“看来还没有磨练好脾气。”
李学武笑呵呵地说道:“吓唬吓唬他,就说不让他回来,再蹲三年。”
“嘻嘻——”
姬毓秀笑着说道:“三天都蹲不了了,跟我说一有消息立马下山。”
“其实还有的等,报到了也不等于复课,”李学武说正经的,给她道:“你问问大哥大嫂就知道了,他们学习啥样。”
“不过现在的形势好了很多,他要是想下山,就先回来吧。”
“那我就这么跟他说,他是要等不及了的。”
姬毓秀笑着点点头,说道:“等他回来再找您问清楚……”
话说了一半,小几上的电话响了,李学武拿起来接听,却是老彪子打来的。
“你咋想的?抽风了啊?”
电话里,老彪子也是询问京城的学校开学了,还能不能回来上学。
当然,老彪子早就特么毕业了,不是给他自己问的,是帮着麦庆兰问的。
麦庆兰读的是中戏,还有两年才能毕业呢,这会还算大学生呢。
该说不说,大胸弟这人真是有情有义,生活里稀里糊涂的,但办事不含糊。
电话里请李学武帮忙,安排他媳妇儿回京复课的事,总要把大学读完。
这算是麦庆兰的一个遗憾,也是一块心病了。
他们远在钢城,倒是没有收到通知,但看见报纸上的通知了。
一边是刚满月的孩子,一边是自己的学业,麦庆兰好一阵纠结。
她母亲劝她放弃学籍,反正又不需要那个了,可她自己只是沉默着。
老彪子最看不得她难过,一个电话打过来,还是得麻烦武哥。
电话里,他只有一句话,“她还是个大学生啊”李学武能怎么说?
“你是真有种啊!不怕媳妇儿丢了啊?回来吧!”
“孩子都快仨月了,她能丢哪去?”
老彪子在电话里笑呵呵地安排道:“中戏对门的院子给她住,我丈人丈母娘也搬过去一起住,那就是我家了。”
“我这辈子最大的能耐就是不让她有任何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