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了明台取得的成绩高兴,但要说明台跟明楼只差了一级,那就是笑话了。上校和中校,不是一个水平线的。而且明楼这个上校都八年了,这一次战后论功行赏,怎么也得升个少将。不过国民党的少将也是遍地走,具体还是要看之后明楼在什么位置上,才能确定他有什么权力。
“你大姐那里,打算怎么安排?你们一家人都是红党,以后怕是不好应对。”见明楼皱起眉头,王言摇头一笑,“别误会,只不过是怕耽误生意罢了。现在你明家跟我绑定的很深,说不好听的,你们兄弟几个死不死我管不着,但是得留一个经营生意的。
我确实可以吞了你们家的生意,但是红党在,我不敢。红党派人接手,我不放心。所以你大姐的安全,还是比较重要的。我再多钱,也不会那么败家。
而且等到受降以后,我得破一次大财,这你是了解的。虽然人人都说我王某人是他们的朋友,但这朋友太肥了,也就成了猪,都想上来啃两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明楼点了点头,表示知晓:“那您的意思是……”
“去香港吧。我说过,你大姐不是搞地下斗争的人,靠着财大气粗做做生意已经不错了。现在红党没了青霉素的优势,势力又不如国民党,以后肯定是被追的到处跑,你大姐给红党支援钱财物资就挺好。香港还得是英国人的,就是你们出了事,也不至于危害到你大姐,那边做生意也更方便些。而且我在香港那边也有些势力,足够保证安全。你觉得怎么样?”
沉吟片刻,明楼点了点头:“回去我会做做我大姐的思想工作,等到局势稳定就让她离开吧。”
他当然也是想让明镜好的,此前的事如果没有王言的提醒,搞不好他们一家人都得没命。明镜的确不适合在敌后工作,太危险。
没在这方面多纠缠,他说起了正事儿:“您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王言跟他碰了个杯,喝了口酒说道:“先吃饭,不着急。”
“那周福海那边怎么说?”
“成王败寇,没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何况他还不是凤凰。他要是不懂事儿,那今天就是他的死期。姓蒋的没来之前,上海滩姓王。”一代青帮巨擘,大流氓头子,嚣张的发出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
一时间,明楼只觉逼气四溢,闪瞎了眼。王言就坐在那里,他却恍然发现,面前的人是那么陌生。一身雍容气度,霸道的锋芒毕露。好像这一刻的王言,才是其本来的样子。
见明楼被镇住的样子,王言笑了笑,自说自话:“我真正出道,是民国十六年,那一年,我十八岁,拜在了林鸿远的门下,加入捕房成了包打听。我真正的起势,是在民国二十七年的春天,算是战争成就了我,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年的春天很冷,那一年,我二十九岁。而今是民国三十四年,我三十六岁。
从十八岁到三十六岁,我不断的向上爬,跟洋人做生意,跟两党做生意,跟日本人做生意,我到处陪着笑脸给人送钱,这才成就了今日的我。但是这十八年来,我一直在当孙子。可以想见,以后我一样还是给人当孙子。明楼,王某人这辈子,就活了这几天啊。”
看着意气风发的王言,明楼憋了半天说道:“权力,就是要被约束的。世界就是这样,唯有阴阳互补,才能长久。”
王言笑了笑:“吃饭吧,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嘛。”
就这么吃过了一顿午饭,明楼调动了一部分军统的人手过来,而后就等着看王言的行动。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真正认识到了王言有多大的能量。
因为随着王言的号令,数不清的大卡车开上了街道,驱散了街上仍旧沉浸在喜悦中的人群。警察们提着枪上了卡车,径直向着附近的工厂以及日本人的公司开去,全部查封。这是明楼随着王言一起坐在车上看到的,还有他看不到的地方,原本属于公共租界巡捕房的警察,也是全副武装的拿着武器上车,向着四面八方冲去。还有上千,短打装扮的流氓,这是属于王言的嫡系手下。此外还有青联的上万流氓,也尽数拿着私藏的枪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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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记者们,用着相机拍摄着种种场景,打算回头就发出来,揭露国民党的恶行。没有人是傻子,他们很清楚,这就是去接收日本人遗留资产的,也知道这是不想让红党占便宜。但为了这件事,他们竟然敢任用汪伪政府的人,甚至还有青帮的流氓,这还是一国之政府的所为么?曝光,一定要曝光。
不过很可惜,以后怎么样不清楚。但是在这几天之内,他们的新闻能登报,那都是王言白活。
路过原本公共租界地的时候,明楼指着外面正在跨过苏州河的卡车,以及里面坐着的属于这边的警察,问道:“王先生,他们是受命于周福海,还是您啊?”
“你是听着我打电话的,又何必问废话呢。王某不是吃素的,渗透公共租界也没什么难的。至于青联,哼,杜镛那个老东西这些年总是找我的麻烦,这一次就让他好好看看,他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青帮大亨了,上海滩没他的位置,还是早早的去香港养老的好。否则的话,他那把老骨头,也就只能去黄浦江喂鱼了。”
明楼皱眉沉思:“您是想要让他们看看您的能量,好保证您的位置,以及您的利益?”
“当然了,否则的话人们只会以为王某好欺,谁都想咬一口,咬完了还要再踩上一脚。当然了,这也就是亮亮手腕,该服软还是要服软的,只要不太过分,那都好说。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啊。”
明楼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路看着外面的情形,感受着这时候的巨变……
汽车一路开到了日本领事馆,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此时的领事馆,地上到处散落着纸张,甚至还有烧纸的烟熏味,一众日本人面无表情的快速行走,进行着收尾工作。
乘着电梯到了最顶层,王言跟明楼见到了看起来很憔悴许多的岩井英一,他已经调任了广州的总领事,处理了这边的事之后就要启程了。
“王桑,明桑,你们来了。”岩井英一还是笑着欢迎了二人,并让他们坐下,开始摆弄着茶具泡茶,“你们是来接收的?”
王言点了点头:“周福海来过了?”
“是的,反正东西就在那里,你们谁有本事谁就拿。”
这时候接收日伪资产,已经初见疯狂了。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那是什么都敢干。尤其很多原本的伪政府人员,他们最是厉害。就指着这一次多捞点儿好处,等到国民党正式接收上海以后,拿钱买条命,更甚则是想要再谋个职位,继续逍遥快活。
王言点了点头:“岩井先生什么时候走?”
“两天后吧,这边的事处理过之后。”岩井英一长叹了一口气,“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真是时也运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