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鹓尖叫着,嗓子都喊破了音,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不论再怎么活动手臂,她也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就算是被屏障隔开,手也会留在外面的世界吧?若手臂直接被切断,她应该看到血,但并没有,更没有感到疼痛。但她如何挥舞,都感受不到气流。她确实什么都体会不到了——就像这条手臂不复存在一样。即使她奋力向外拉扯,会有痛觉的,也仅是手臂残存的一部分罢了。
那些蝎子却只是好奇地在她脚边试探。虽然它们尚未展现出攻击性,可聆鹓几乎完全陷入崩溃。她被骗了,被利用了,还被丢下了。不仅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自己的性命可能也要交代到这里——而且还在临死前得知了至亲的死讯。这是她人生最晦暗的一天,过去独自一人的时候,哪怕遭到绑架,或陷入虚妄的幻境,她都挺了下来。可这次不同了,这都是自己自找的,是她太傻才会给妖怪骗了。
可难道不知道姐姐的死,就这么一直怀着毫无用处的期待活下去,也是她想要的吗?虽然会赌气地想,还不如对此一无所知,但内心深处她仍对真相有所追求。倘若那群妖怪所言是真,那吟鹓的死就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这的确像是她的个性能干出的事……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让自己的身躯形象为坏人所用,让她重要的人也被欺骗、被利用、被伤害。
然而事态似乎永远只有更糟。
她的眼泪已经布满面颊,她毫无知觉,直到它们落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水渍才被她所察觉。但她顾不上去擦,因为她发现,细小的黑色影子正顺着手臂的断口向上蔓延。她惊恐地去抓挠却发现发黑的部分连触觉也没有了。虽然蔓延的速度很慢,但她却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她明白,影子已经开始全线侵蚀她的身体,过去一直担忧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并且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不想等死。
并不是毫无准备……她缓缓将手伸到衣襟里,从怀中取出一枚匕首——这曾是封魔刃的一部分。在她用这东西摧毁????????????????了万鬼志后,便一直在她身上保存,直到她回到家中。原本拿在路上,是为了防身,以免叶雪词突然变卦。但当她意识到该反抗时,从人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优势,武器便也毫无意义。这么做,相当于给敌人递刀子罢了。可在仅剩下她一人的时候,或许这把刀,仍是有用武之地的。她甚至注意到,当匕首出现的那一刻,地上所有的蝎子都高举双钳,几乎同时后退几步,像是察觉到了某种威胁。
她拿起匕首,用牙解开上面缠着的布条,用刀尖在手臂的断面比划着。但、但这一定很疼吧?可再一想,被长剑所杀害的吟鹓——在那一刻她就不会痛吗?比起失去性命的她,自己“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她举着刀,在影子周边试探,不断地鼓舞自己加深力道。她意外地发现,刀尖即使没入了那断面的阴影,也没有切割到任何东西。
怎么会这样……她一咬牙,试着将刀刃彻底切入断面的阴影中。刀凭空滑了过去,她不觉得痛,她甚至能感觉到另一侧的空气里存在墙壁一样的障碍。可这黑色部分的手臂确实没有实体,也无法和自己完全分开。这一刀下去只像是割开了风。她不甘地意识到,这一部分已经完全被转化成了影子,再怎么切割也无济于事。何况,侵蚀还在继续,以足够缓慢也足够灼人心智的速度。
那么,所以,难道只有……
她知道自己眼泪又淌出来了。它们是温热的,但温度转瞬即逝,很快被冷风拭去,两行皮肤上的轨迹冰冰凉凉。这是对疼痛最原始的畏惧,对潜在的死亡本能的恐慌。普通的刀很容易要人的命,这种匕首便更难说了。满地的蝎子也令她害怕,它们若是妖物或蛊虫,必定在渴望着她的鲜血。她知道,在战场上的士兵若是之后处理得当,是能保住一条性命的。可是她又哪儿来的条件为自己处理伤口呢?不存在这样的资源,也不存在这样的人。
这里也没有敌人伤害她,要伤害她的人,只有自己。
能救她的人,也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