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阿邻身上的皮甲和绵服,都被鲜血浸透了,半边身体感觉温热。而曾白答伤的比郭阿邻更重一些,他的侧腹被人用铁矛捅了一下,整片甲叶子被捅碎了,鲜血从深深地伤口里不断涌出。
郭阿邻觉得曾白答舞动盾牌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于是骂道:“老东西快滚下去吧!再不下去,你要死在这里了!”
曾白答忽然大声怒吼着,突出了己方队列。他踏过壕沟里尸体堆成的道路,向对面猛冲。
守军从左右两面射箭,有人投出的铁椎砸中了曾白答的头盔,发出一声大响。
曾白答踩着壕沟边缘松软潮湿的土壤继续向前,手中的盾牌还在疯狂拍打着。把敢于挡在他前路的守军驱赶开。
守军的斗志,这时候已经动摇的很厉害,哪怕主将陈智就在不远处连声怒吼,他们也骇然失色,连连后退。
这些人在从军之前,有的是乡里的好汉,有的是盐场的打手,有的则是纯粹的农夫,他们只经历过基本的训练,却还远远称不上真正的武人。他们见识过的、或者能承受的战斗激烈程度,是有极限的。
曾白答在壕沟对面站住了脚步。
不过,他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把盾牌重重架在地面。接着,他整个人仆在盾牌上,不动了。他的铁盔里头,鲜血不断地涌出来,流淌过他的面庞,然后像瀑布一样顺着盾牌的表面倾泻。
“老曾死了啊!”
又一名甲士站到郭阿邻身边,嚷了一句。
所有人都知道,这老卒实现了他的愿望,死得并不憋屈。
郭阿邻大声骂道:“说什么废话!跟我上啊!”
他的体内再度升腾起了力气,于是直接跳步登上壕沟,挥刀把一个敌人砍死了。
这样的场景,在定海军无数条突破的路线上不断上演。定海军的将士们不断深入敌营,而攻势不仅没有削弱,反而越来越猛烈,甚至在很多地方,成了一面倒的碾压、追逐和屠杀。
当他们冲过第四条壕沟的时候,大概嵌入到安定镇大营的一半。
而汪世显和郭仲元二将,也将本阵直接前提,随之嵌入到了大营里。大批定海军将士咆哮着,争先恐后地越过前方的同伴,奋力冲杀。
陈智采取的,是梯次防御的策略,通过前方守军逐次撤退,不断加厚后方的防御。在这个位置,防御的阵型已经厚实到密密麻麻,他自己站在望楼上往下看,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但那么厚实的防御一点都没有用。
不知道是谁带头。一开始大概是前方不断退回来的溃兵退成了习惯,不听军官的呼喝继续奔逃。执法队刚砍了两颗脑袋威慑,结果自家反被冲散了。
这一来,那些乡豪麾下临时被纠合的士卒们一哄而散。然后陈智的本部,约莫三百多名披铁甲、持铁枪的精锐也开始逃跑。再然后,哪一部分的将士在逃跑,陈智已经分不清了。
陈智一开始还派了自家亲信去喝阻,结果那亲信居然也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