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整个安定镇大营已经被他们打得粉碎,但仆散安贞看得清楚,定海军的指挥一点都不乱,各部的进退依然有序,看不到有谁乘机抢夺首级、掳掠财物的。
这说明了什么?
仆散安贞是将门子弟,眼光很好,他是懂行的。
这说明郭宁过去赢得的那么多场胜利,来自于这样出色的军队。
要造就这样的军队,需要长时间的苦心经营,需要不断的战争砥砺,需要大量的军械物资支撑,需要极好的待遇以维持军队士气,需要高效的传授以建立出色的军官体系,需要严明纪律、反复灌输,才能确保军队的进退攻守皆有法度。
这是一个勇夫能做到的?
便是仆散安贞自己,出镇河北以来无论军政两途都竭尽全力了,也做不到这程度。再过十年或许可能,眼下,他绝对拿不出这样一支军队来!
在目睹李全所部崩溃的时候,仆散安贞甚至想到了大金开国时候。那时,契丹人传说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固然因为大金太祖皇帝的雄武亘古未有,更缘于种种条件汇聚,造成了女真人的兵强将勇。
那么,郭宁这厮从去年崛起于河北塘泺,然后一手造就了定海军的种种条件,营建出了这样一支强兵……此人究竟怎么做到的?
此人绝非勇夫,而是罕见的雄杰!
罢了,罢了。
这次引兵南下山东所得,差不多就行了!红袄军固然是肥肉,我仆散安贞又何必为了多吃一口,而和郭宁结成死敌呢?两家若闹出什么不愉快,还不是便宜了蒙古军,便宜了中都城里的政敌?
仆散安贞反应极快,瞬间就把自家先前的预期全都推翻,只留下最基本的目标。此时他索要的博州、德州、棣州和半个济南,虽在行政上属山东东西两路,地理位置却都在北清河以北。
就当两家共同出兵,剿灭了李全所部的红袄军,正好两家以北清河这个天然的分界划分势力范围,论情论理,都说的通。
仆散安贞有些刻意地摆出轻松姿态,站到了郭宁身边,又道:“前些日子我与胥丞相书信往来,曾说起郭宣使的事,以为足下若能荡平红袄军,朝廷一定会有重重赏赐。到时候,咱们两家唇齿相依,还有彼此援助的机会……郭宣使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还请只管开口,哈哈哈,哈哈哈!”
女真贵胄之间玩弄话术,大致总比汉儿儒生要粗犷些,仆散安贞也不例外。
他这番话的意思便是:
一来,郭宁你的政治盟友胥鼎,和我也很熟的,咱们不是没有渊源;
二来,干翻了红袄军,是你郭某人厉害,日后朝廷叙功,我保证不抢,更不使绊子;
三来,到底山东、河北紧靠着,咱们两家是邻居,我既然表现了善意,你也聪明点得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