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商行(中)

扼元 蟹的心 1837 字 1个月前

北方那个周国公郭宁,凭着一次次厮杀从战场上夺取权柄。但有敢于作对之人,全都被他干脆利落地杀了。

史相却限于祖宗法度,轻易杀不了人,尤其杀不了士大夫。他有这一手遮天的局面,是因为无数士大夫官僚需要一个人顶在前头遮天。他这个宰执重臣,不过是士大夫们群起拥出的一把阳伞罢了。

对这种局面,史相当然是不甘心的,他既然身处政治运作的中心,就要编组属于他自己的权力集团,建立忠于他个人的政治势力。

为此,他明面上引召诸贤,实则一手合并了中书门下省检正官和尚书省左右郎官的职权,依靠薛极、胡榘等擅长实务而被讥为刀笔吏的人物,压制朝堂上的书生秀才们。

也就是说,史相公的威风,在于他一手按着昏君,一手压着士大夫。说他威风赫赫是不错,说他左支右绌也行。

尤其在清流士大夫这一面,他们人人都擅长扯着大嗓门,说一些正确却无用的旗号,每每让史相应付艰难。

这几年来,他们盯着史相不放的,一曰与大金开战洗雪国耻,二曰整顿朝廷财政,保证会子不贬值。

天可怜见,这两项根本就是互相抵触的,亏他们好意思提出来说!

要和大金开战,就要整军经武,就要预备天量的粮秣物资。为了筹措这些粮秣物资,朝廷要么加赋加税,要么就滥发会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反过来讲,要保证会子不贬值,就得减少朝廷的开销。朝廷开销用度去了哪里?要么就是养这些士大夫,要么就是养兵。减了士大夫的,那万万不成,但要减去养兵的……兵都养不起,怎么北伐?

这正反道理,聪明人都明白。可大宋朝野的聪明人太多了,正因为这两件事根本没法解决,偏就成天揪着这两个议题不放,非要史相公解决。

尤其是这两年里,因为大金衰弱两分,不知道多少无知蠢人成天喊着乘势发兵北伐,尤其是那个真德秀还长篇大论,写了狗屁不通的上中下三策。

简直可笑!

这才隔了多久,大金的铁浮图和拐子马有多么厉害,就全忘了?

西面那个金国,收拢了大金盛时布置在西北边境的精兵,在枢密院下设十三都尉,每一都尉以胜兵万人配之,在开封府日夜操练。史相曾经派人越境前去探看,探子回报说,那十三都尉之众强壮矫健,极为精练,步卒负担器甲粮食六七斗,一日夜行二百里。

这样的兵马,谁去抵敌?

东面那个金国更是凶恶。自那郭宁以下的定海军将帅,骨子里全都是造反的草寇,起家数载无日不战。女真人的军队他们打过,契丹人的军队他们打过;连一度横扫大金,屠杀军民百万,迫得大金献出公主求和的蒙古人,他们也打过。

如今他们虎踞中都,正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这样的兵马,谁能去碰一碰?

朝野汹汹,天天说要打,但执政的宰相知道,宣缯也知道,以大宋的力量,万万打不得。皆因朝廷不治,便疆场无恃。

一旦两国开战,数十万众厮杀就难免死伤,难免败挫;而以如今的朝堂局面,一旦军事上出现败挫,朝堂上的士大夫就会跳起来群起而攻,乃至动用政变手段,一口气把史相掀翻。

替代史相上台的新人,或许依靠皇权,或许紧跟士大夫,但他们在具体军政事务上能做的,无非是南渡以来用过无数次的政策,没有丝毫新意可言。

到头来,宋金两国的疆域未必有多大变化,顶多留下几首关于仓皇北顾、扬州烽火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