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怀疑他们,那是对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侮辱,但要说无条件的信任和纵容,一代雄主绝不该如此。
这也就是郭宁时不时敲打李霆的原因。
郭仲元和不少军官都听说,郭宁正因为李霆所部的肆意妄为而暴怒,已经去了李霆所部的驻地,准备杀人立规矩。他们看城中巡行的军法官一个个神情肃然,愈发认定李霆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这次周国公不止要砍人脑袋,怕不还得剥李霆一层皮。
他的消息大差不差。
郭宁确实到了李霆所部的驻地,而且也确实暴怒地勒令李霆严肃军纪,立即收拢下属,在中军帐外,足足数百名将士都听到了郭宁的叱责,全都吓得噤若寒蝉。
夜色渐渐深了,中军帐门一直开着,那是因为郭宁要紧紧盯着外头的兵力调度。
但野性发作起来的士卒一时间很难收束。虽然李霆的亲卫流水价奔走回报,但郭宁视线所及,仍有乱兵纵火引起的火光耀目,偶尔风向变化,浓烟还会随风灌入军帐,引得两人一阵呛咳。
坚持了一阵以后,李霆按捺不住起身,把帐门刷地阖上了。
他和郭宁的交情深厚,彼此都有战场救命之恩的。旁人在时,他顾忌着上下尊卑之分,好像被郭宁骂得抬不起头。不敢乱说乱动。关上门,可就是自家弟兄讲话了,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先往军帐角落里拿了一个大壶,两个杯子。
他今日在火场里受伤不轻,这会儿身体、左腿和右侧肩、臂都包裹了厚厚白布,透着浓烈药味。因为包扎严密,他的动作很是不便,拿着杯、壶等物,小心翼翼。
转回身,他把手臂支在椅子的靠背上,给自家倒了一杯壶中之物,仰头咕冬咕冬喝了。
郭宁看他这副惫懒模样,只有叹气:“来时,我还担心你着了火伤,无力控制部众。这会儿看来,你的精神倒是好的很!”
“今日厮杀得痛快,怎会没有精神?”李霆也着郭宁,笑问:“国公,要来一杯么?”
郭宁皱眉:“这是酒?”
“醪糟罢了!只一点点酒味儿!你刚拿下开封,喝点醪糟怎么了!”
郭宁接过杯盏,抿了一口。这哪里是醪糟,明摆着是酒,还是好酒。
李霆这厮,胆子越来越大了,郭宁却并没有恼怒。
帐中既无外人,他的态度也轻松自然了许多,把酒饮尽了,他问道:“先前说起,那些该清理的人物、大族,都办妥了么?”
李霆应道:“我办事,你放心。负责动手的,大都是我心腹的精细人,杀得了人,拢得了钱粮好处;另外也杂带了几个军中难治的刺头,正好藉此机会,穷追罪责,砍了干净。”
清理开封,是两人一早就有的默契。李霆虽说入城时吃了大亏,这会儿以乱兵难制为由,依然办成了。
李霆做到这份上,等于主动背了滥杀的罪名,他和郭宁的彼此信任少一丁点都不成。
郭宁微微颔首,没有继续说话。
李霆等了会儿,觉得有些奇怪,往前凑了凑。见郭宁若有所思,他不禁笑嚷道:“看你这表情,怕不是要怎么安排我了!”
“安静些!”郭宁敲了敲身前桉几,沉声道:“你这趟用兵,折损不少,屠杀又多,就算论功论罪,明面上也得服众。”
“那不得让我再打几仗,立些功劳,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