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给你的!”
一个矮壮的蒙古人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把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扔给吕枢。吕枢探手去接,但稍作一个动作,脖颈、肩膀和肋部就都疼得厉害,没接住。
大半个时辰前,这群人忽然从吕枢身后的盐池泥泞里跳出来,背后一闷棍砸翻了阿多。阿多猝不及防,当即晕厥,下个瞬间就被直接拖走。
他们又拽着吕枢往泥泞里拖,吕枢试图反抗,奈何身上接连挨了好几下狠的,槽牙都迸飞了两个。他不是愣头青,眼看身边已经有人握住匕首,知道这群人根本不在乎杀人,立刻就服了软。
本以为,这些人是别勒古台的手下,却不曾想他们揪住了吕枢和阿多两个,一直往齐腰深的泥泞里去。吕枢全程被人拖行,灌了半肚子的污水,然后再是头下脚上挂在马背疾驰……到这会儿,吕枢的嘴里满是血和泥,人也成了泥人,身上更到处都是瘀血和划伤,觉得性命只剩下了半条。
半条命也是要紧的,吕枢不愿触怒对方,咬着牙弯下腰,把东西捡了起来。天色暗淡了,拿在手里才知道,原来是从地里新掘出来的土薯。
吕枢小时候,常跟着父母和姐姐出门,到乌沙堡外的野地里挖掘野菜果腹。最好的收获,莫过于掘开田鼠的洞穴,把田鼠和存粮和田鼠都吃了。能挖到土薯,也算是让人高兴的事,至少能混个半饱。
吕家世代行医,所以他的父亲还常说,土薯能健脾补虚,治诸虚百损,疗五劳七伤,吃土薯,比吃粟米和麦子更好。
这几年来,吕枢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倒是很久没有吃过这东西了。
他稍稍犹豫,那蒙古人有些不快,向前一步道:“你不吃吗?”
吕枢抬头看看。
这蒙古人裹着件黑黄色的羊皮袄子,身上有一股浓烈的羊膻味道,混合着人体屎尿和汗液的臭气。他的脸上、头发和胡须上,都油糊糊的,大概从出生以后就没有洗过澡。就连头发和胡须被编结成的小辫,也很久没有梳理,全都纠缠在一起,黑乎乎的一团又一团,把脸都挡住了。
这种人,恐怕是蒙古人里最低等的奴隶,形同野兽,没什么道理可讲。吕枢咧了咧嘴,低声道:“我吃,这是我吃惯了的。”
他用熟练的蒙语答话,先让那蒙古人吃了一惊。
随即他捡起一根土薯,又往身边捡了块小石头,刮去了附着在土薯上的泥土,然后咔嚓咔嚓地连皮咀嚼起来。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反倒让那蒙古人暴躁的情绪缓解了些,转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