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昌有些得意,又有些感慨:「我什么也没做,真的。」
阴影中人喘息的声音更大了,发出呼哧呼哧的粗气。一边喘,他一边艰难地道:「何必?说说又何妨?上国以如此手段施展于开城,想来后继必定天翻地覆。如我这种碍眼碍事的老朽,今日总是要死的……我只想死得明白些罢了。」
门洞以外,有值守的同伴这时才发现尹昌与人谈话。
他转身回返入来,随手往墙上拔了一支松明火把,想替谈话的两人照亮。才走了几步,旁人连忙上来,将火把重新摆回原位。
但只这点火光迅速闪动间,说话之人苍老衰败的面容已经显现。这人赫然便是过去二十多年里高丽国事实上的主人崔忠献。
对着此等人物,尹昌不愿过于苛刻失礼。他想了想,指了指旁边的同伴们:「这几年里,随着贵国与我大周在海上的发达贸易,中原和南朝的风气习俗风行于贵国的,比往年要多得多。比如规模宏大华贵的庆典,又比如汉地的医术、药方。所以我知道,带着一个足够规模的班子来到高丽,必定能获得操办马球大赛的任务;随行而来的这么多中原名医,也一定会被各方礼聘来查病。」
「我已经知道足下以此为由,联络了……」
「不不,关键不是契丹人。」尹昌摇头:「贵国身份最高也最要紧的病人只有一位,便是阁下。」
「怎么讲?」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我这里数十位名医,擅长各科的都有。如此多的名医大张旗鼓来到高丽,无论是出于实际需要,还是出于下属们表忠心的需求,怎么也该有数人受邀为阁下诊治。但实际上,全然没有。这就带来了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池允深等人隔绝内外隐瞒消息,其实高丽国的权国王阁下早就已经死了。」
崔忠献冷笑一声。
尹昌继续道:「数日前我得邀请会见,亲眼目睹阁下重病的模样。那么第一种可能并不存在。然而阁下既沉疴如此,何不求医?总不见得池允深等人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所以只能是第二种可能,就是阁下虽然长期卧病,却远远没到病危的程度。足下一直装作垂危之态,欺瞒朝中无数的政敌和身边野心勃勃的亲信,实际上,却暗中推动敌人们彼此厮杀,以此来为继承者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