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梨浑身一震,猛地止住脚步,不等看清前方路面,闪身往路旁一躲,后背“当”地一声撞上了围栏。
这一声,不知道是否又要引来其他居民了……
但现在不是担忧以后的时候——她差点就上了“秃鹫”居民的当。
“金雪梨”仍然站在身边一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她,下半张脸上全是笑和牙。眼睛却越来越深,越来越黑,越来越像是小孩手指在面团上捅出的一双孔洞。
金雪梨尽量不去看它,扫了一眼刚才自己差点一脚踏上的地面。
一个用粉笔画的长长房子,一眼望不到头,覆盖了整条人行道。
粉笔已经褪色了,沉浸在路灯的昏黄灯光与路旁树荫投影之中,不仔细分辨,极难察觉它的存在。
第一排上,画了四个格子,前三个都是空白的,只有最后一个靠边的格子上写着“右脚”。
“去你妈的,在这儿等着我呢。”
金雪梨用袖子擦了一下脖子上的冷汗,低声朝另一个自己骂道。“怪不得你的脚步声那么清晰,还特意踩在我的脚步空隙之间,就为了让我听见……”
它是故意的。
它想要让金雪梨把注意力都放在身后,心思放在“如何甩脱秃鹫”这个问题上——甩掉紧跟身后的人,无非就是几种办法而已,不管哪一种,她都会在加速奔跑的时候,一脚踏进粉笔画房子上。
如果她不是用右脚踩上写着“右脚”的格子,那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11月16日,巢穴,科罗拉多大道。这里出现了粉笔画的跳房子。”
金雪梨打开语音备忘录,简单地将刚才情景描述一遍,说:“‘秃鹫’虽然没有作出直接危害人的行为,但表现出了引人踩上陷阱的迹象……这是一个新的行为表现,需要注意。”
她没有加入猎人家派,对于巢穴情报的捕捉与更新,自然比不上成体系、有规划的家派猎人。
但她也有她的生存办法:将她收集到的、有价值的信息,拿到“逆光之间”酒吧去,容貌像沙皮狗一样的老板,就会以另一套信息作为回报——他就像是一个人形信息交换栏,也像是个原始版的领英网站。
收起手机,她四下望了一圈,简直想叹气。
右边是一排石砖宅屋;一道道短楼梯爬上去,停在石砖房门口。楼梯与楼梯之间,以一片片树丛相隔,她刚才撞上的围栏,就在树丛外。
别说她要去现代艺术博物馆了,就算不去,也绝不能随随便便进入巢穴房子里啊。
而左边的马路上空空荡荡,只要走下人行道,顺着马路走,就能避开粉笔房子了——一般情况下,确实可以;但是此刻不行,因为交通灯依然是紫色的。
“不是这些破玩意,十五公里哪里要走两天……”
金雪梨咕哝着,刀和手机都收稳妥,将越野背包调整一下,系紧在腰间,右脚踩进格子里。
她金鸡独立地站在格子里,尚未完全褪去的酒意,水浪似的一下下推晃着脚腕;金雪梨满头冷汗,晃晃悠悠,一只手扶在围栏上。
格子里只写了右脚,就绝不能擅自加上一只左脚。
“金雪梨”的笑容一动不动地凝固在脸上,从颧骨开始,慢慢扭曲起来。一侧颧骨越来越外凸,另一侧却在逐渐往下滑。
是不是见她没上当,快要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