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养伤见闻

雾雨长安 修平 1144 字 3个月前

疼痛交织,昏睡是最好的良药,然而良药不可多得。傍晚时分,安子言悠悠转醒,虚弱地张开双眼,发现陈初平、陆宁之及一位不知姓名的将官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眼见自己醒来,三人显得十分兴奋,陆宁之跑去端茶倒水,初平则搂着子言,伸手抢过茶碗,喂起水来,或许是初次做这样的事情,动作有些生硬,呛的子言不断咳嗽,而那面生的将官反复念叨着“醒了醒了”,而后高兴地跑出营帐,不知干什么去了。

“混蛋…,咳、咳,混蛋你个陈兔儿!咳,有、有你这样服侍人的么?”子言说道,

陈初平真切说道:“慢点、慢点!”另一只手仍旧不放心地拍拍子言后背。

“啊~!你在干嘛呀,要我命吗?咳咳咳…啊…啊!”子言疼痛地叫骂道,

“我这,这不是新手嘛!多担待,多担待呀!”初平咧咧嘴心虚到,

“宁之,老陈头他…”自言问道,然而还未及陆宁之开口回答,刚才出去的将官带着督粮官及随行将军进入营帐,前来探望子言,医师解释道“这位先生未伤及筋骨,但皮肉之苦也难熬,若不是这位陈将军提供的上好金疮药,及时止血,否则结果尚未可知啊!”,众人得知子言伤情已无大碍,方才放心许多。

见到来人,子言势欲起身见礼,连忙被将军扶住,“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安心养伤便是!”

“多谢两位大人,恕小子无礼了!”子言虚弱回道,

“你也不必客气,此次吾等能够完成任务,回到这里,还要多谢你,若非你之智,吾等将士定难保全以待援军,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听闻你喜好读书,此物便赠送与你,万望笑纳!”督粮官说完,和随行将军及那位将官一起拜谢子言,而后命身侧一士兵奉上一部书籍。子言急欲拒绝,但未开口,便被督粮官堵住道:“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此乃吾等心意,汝莫要推辞!”子言推辞不过,只好让陆宁之代为收下,一番寒暄后,几人离去,子言深呼一口气,方才侧身躺下。

“宁之…”话刚说出口又被打断了,

“呦!这次行军布阵的主意是你出的?啧啧啧,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呀!感情我这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初平自嘲道。

陆宁之感谢地望着陈初平,将书籍放在子言床头后,借口出恭便急匆匆离开营帐。子言瞧着初平不着调儿的样子,打开包袱拿出一瞧,竟是整套《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就不能送我一部《传习录》么,或者给点儿银子也行啊,心下无语至极,难道是想让我改行么?有些无奈地指着初平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披着这身皮?”

“这身皮?这身皮咋的啦?要不是这身皮,怎么救得了你安大军师呀?”初平端正身子道,

“别贫?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意思?老实交代!”子言问道,

“这不是狄人进犯嘛,我一身武艺你知道的哦,被我爹扔进来保家卫国、挣军功,某而今枪下有敌首一十四颗,怎么样?厉害吧!”初平拍拍胸脯,仿佛自己很厉害的样子讲道,

“好,你厉害,说人话,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子言又问道,

或许是不愿子言太过伤心,许多话不好讲出来,本想含糊其辞糊弄过去,看来还是躲不过。转念想想,这些事儿他迟早都会知晓,当下便说道:“吾等接到命令,前来接应押运粮草的队伍,然而迟迟未至。遂遣斥候打探,方才发现前方有狼烟升起,率部前去支援,碰到了你们,若不是有人在大喊“安先生”“子言兄”,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你。待我杀到近前一瞧还真是你,便遣人送你回大军医护所救治。你是怎么回事儿,你一书生,怎么跑去服劳役,嫌命长了?”

“我们,与我一起的那些役夫怎么样了?”子言语气低沉道,

闻言,发现说话语气不对劲而,初平思索片刻,跳开自己道:“此次遭遇那些狄人简直就是一群疯子,死战不退。我们虽然全歼这伙儿狄军,但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伤亡也不小,役夫也死了很多人,至于和你一起的那些役夫怎么样,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曾认识,你还是问问刚才那小兄弟吧!”

听到初平的回答,子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然而他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毕竟那是二百多人,是朝夕相处二十多天的二百多人,是族叔里正亲手交给他的同乡二百多人,自己将如何面对他们的死亡,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他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自己再次见到他们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惶恐、无力。他沉默地呆坐着,目光呆滞地着望着营帐门口,仿佛忘记了疼痛,片刻后挣扎着起身,在初平搀扶下来到门前,发现随行工营中许多人正候在门前,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然而却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见子言出来,陆宁之赶紧上前解释道:“大家知道你醒了,都劝不住来这里看你,得知你有客人再次,便一直在外候着。”

子眼看着众人,大多负伤挂彩, 心有戚戚道:“大家都还好吧?!”

“大家…!”队伍前方唯一的老人刘老头往后望了一眼,对子言说道:“唉~!大家能动的基本都在这里,还有一些伤的太重在帐中养伤!此前受先生恩惠,因此特来探望先生!”

“就这么些人么,其他人呢?”子言忐忑问道,

“我们工营伤亡有些大!他们…,先生,人各有命,不必介怀,这不是你的错,世道如此,何况我们是随军出征,对于他们朝廷自有抚恤的,”老刘头儿耐心讲到。

听到老刘头的话语,藏在眼眶里的泪花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滴落下来,子言转过头去背对着众人,摆摆手,回到营帐之中,心里堵得慌。“不必介怀,你们让我不必介怀,可是,可是那么多人呀,你让我如何不介怀?你们是在宽慰我吗?可我怎么宽慰自己呢?他们既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猪狗牛羊,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儿呀,就这样一下子没了!没得没任何意义。生命何时如此脆弱,像一颗颗野草,不问缘由的,被无理收割掉!战争,是战争就可以这么残酷的不讲道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