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这如何是好?”
殿内群臣在听完刘夔的解释后也意识到汴京失去了黄河天堑,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肃静!”
“肃静!”
在赵祯皱眉之际,陈执中与王守规同时开口维持殿内秩序,但一时之间还是无法彻底压下殿内众人杂声,直到殿内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北流就北流,吵什么吵?”
殿内逐渐安静,众人纷纷看向赵旸,却见赵旸目光扫过先前被他驳地哑口无言的李兑、刘元瑜、刘湜几人,撇嘴嘲笑道:“就这点胆子,还敢提什么崇文抑武?”
这话宛如群嘲,除李兑、刘元瑜、刘湜几人虽气愤却已不敢发作,其他好几名朝臣亦是面色一红,龙图阁直学士刘夔更是重声斥道:“赵正言可知晓黄河一旦北流意味什么?”
“不就是汴京失却黄河屏障,还能怎样?”赵旸轻哼道。
“……”刘夔气噎了,半晌才道:“赵正言说得轻巧,这事还不够大?!”
赵旸再次轻哼一声道:“我就说诸位安逸惯了,我故乡有句老话,叫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这不就发生了?孟子怎么说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打仗亦是如此,拼国力、拼后勤、拼军备,但最终拼的还是人的素质与意志,前线作战的将士,后方运输粮草、物资的后勤官员及役夫,上至君臣、下至国民,若能上下同心,则战无不可胜!这岂不胜过一条河?……黄河是否北流,尚未确认,但在我看来,即使北流也并非全然是坏事,至少这事可以让人懂得‘靠山山走、靠水水流’的道理,人要靠自己,国要重国防。今黄河北流,未尝不可视为一个亡羊补牢的契机。只要稍稍提高军士的地位,给予其尊重,国内数以百万计的禁军、厢兵,其中心系国家、忠于社稷者,就会感恩戴德,心甘情愿为国奋战,甚至慷慨捐躯。……只要一稍稍……”
说到最后,他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虚捏比划了一个极少的手势。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竟无人质疑与反对,想来除了不愿与赵旸结怨外,更多的还是受到了“黄河改道”的影响。
见无人反对,赵祯开口问道:“赵旸,你有何建议么?”
赵旸拱手回道:“臣是有些想法,不过……臣想先听听高相公的见解。”
旁听了半天的高若讷一愣,心下暗气:这小子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恨恨地看着赵旸,而赵旸也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高相公觉得,值此契机,是否应当提高军士地位并给予对应的尊重以及荣誉,以此激励军士为国效死?或者说得再直白些,是否应当稍作改动国内自建国以来‘崇文抑武’之风气?”
高若讷听完感觉头都大了。
毕竟“崇文抑武”乃是宋太祖制定的国策,更是绝大部分文官及士大夫群体的共识,若他此时发声表示赞同,违背了宋太祖制定的祖训不说,难保不会成为文官及士大夫群体眼中的叛徒;但若是反对……值此黄河改道的危急时刻,满朝文官皆对赵旸提出“稍稍提高军士地位”的言论缄口不言,他身为枢密副使,又怎能愚蠢地提出反对言论?这岂不是白白给赵旸攻击他的口实么?
此刻的他,总算也领略到了李兑、刘元瑜、刘湜、毋湜等人当时的窘迫处境,额前也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水。
但不得不说,高若讷能坐上枢密院副使的位置,成为宰辅之一,也确实是有真才实学,在一番思索后便想到了对策,轻哼道:“赵正言未免过于危言耸听,黄河北流不过是令汴京失去一道保护,然河北路才是我大宋真正的北方屏障。自淳化四年以来,我大宋于河北路境内苦心经营,历经三十载,修葺沟渠、河道,勾连湖泊、水泽,使其相连形成塘泺之防,宛如水上长城,深不可渡马、浅不可载舟,足以令契丹骑兵寸步难行。……契丹明言禁止我大宋将塘泺修筑地过于靠近两国边境,足可证其心畏!此其一也。其二,大宋与契丹有澶渊之盟,虽耻辱也,但也由此使两国呈现近五十年之和平,我观契丹,未必会弃每年数十万……军旅之费而背盟,兴不义之兵进犯我大宋。”
说罢,他环视一眼殿内,见殿内群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愈发得意瞥了一眼赵旸,暗暗冷笑:我偏不叫你得逞!
赵旸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高若讷,轻笑道:“高相公欲另辟蹊径,可惜这番言论漏洞百出……奈何居然还有人赞同,真是令人费解。”
高若讷面色一滞,此前点头赞同的朝臣们也有些不知所措。
赵旸也不等人发问,逐一剖析道:“第一条言论尚可,可奉为抵御辽国的战略之策,但第二条算什么?将两国与否会开启战争取决于辽国不会背盟?这就好比我手持利剑站在高相公面前,而高相公赤手空拳赌我不会一剑斩下,这岂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