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三月末(二)

这次他足足包了三间雅室,一间雅室供赵旸与范纯仁、沈遘、文同、钱公辅、吕大防、黄氏兄弟等人,一间雅室宴请他开封府的官员,剩下一间则宴请萧孝友、萧古和、邱洪等辽国使者。

毕竟他是权知开封府事,招待辽使也确实也在职责范围内。

对此,赵旸颇为敏锐地私下询问张尧佐:“你不会是借招待辽使为名,使的开封府的公使钱吧?”

张尧佐倒也不敢隐瞒,隐晦道:“官家罚了我半年俸禄,我借辽使替我外甥摆宴祝贺一下,也说得过去吧?……再说了,各州路也好,京中也罢,有几人不曾拿公使钱吃喝过?”

赵旸连翻白眼道:“那你自己掂量着吧,为一顿宴席而遭台谏拿住把柄,反复弹劾,这事值不值当。……反正我帮不了伱,我马上就要去陕西了,最起码一年半载回不到京中。”

想起赵旸马上就要赴陕西,张尧佐便不由有些慌,埋怨道:“老弟不愿好好呆在京中,何苦去陕西受苦?”

赵旸也懒得理睬他,自顾自去了萧孝友等一干辽使的雅室。

见赵旸前来,萧孝友等一干辽使竟起身相迎,原因就如萧孝友所告知的:“多谢赵司谏仗义执言,今日我等与贵国三司官员交涉时,他们中途退席,再回来时便答应了将除管制书籍以外的一概书籍列入榷场交易名录,那场面……啧啧,真是痛快。”

赵旸干笑两声,心下忍不住暗道:得,刚得罪完台谏,这回连三司也得罪了。

寒暄几句后,张尧佐叫来五名花牌助兴,赵旸借机抽身,告别辽使返回自己那间雅室。

没想到刚回到自己那间雅室外,他便听到雅室内有女声正在唱他当日写在纸上的那首赤伶,这令他为之一愣。

秦玉奴?

赵旸微微一愣,但又感觉不像是那位秦大家的嗓音,待他打开雅室的门一瞧,果然不是。

但当日那位叫做秦玉奴的花牌也在其中,就像当日那般,静静地坐在他的席位后侧,颇为恬静。

赵旸挑眉看向身旁的张尧佐,后者嘿嘿笑道:“老弟怕是不知吧?事实上老哥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秦大家,凭着老弟昔日所写的那首词,竟一跃成为矾楼的花魁……不过据说她并不轻易对外人唱。哦,对了,此刻正唱着的那名花牌,便是昔日花魁,不过她现如今据说被秦大家比下去了。”

赵旸有些惊讶,在走入雅室回到自己座位期间,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眼那位“前花魁”,待坐下后,又转头看向秦玉奴,心下暗自做了一番对比。

就他个人评价,秦玉奴无论岁数还是姿色,都较那位“前花魁”更有优势,目测不过二十岁上下,当日之所以未能成为花魁,大概只是名气不如。

秦玉奴也注意到了赵旸的注视,俏脸微红。

不多时,待那位前花魁唱完最后一句,沈遘、吕大防、文同等人纷纷叫好。

沈遘笑着问赵旸道:“景行来评评,周大家唱得如何?”

“不错。”赵旸带着几分违心微笑道,事实上在他看来,那位姓周的前花魁虽说声音圆润,但唱得也就一般。

当然,这是因为他听过后世正牌的唱法,因此觉得那位周大家的唱法极为别扭。

那位周大家似乎也听出了几分端倪,尴尬道:“小赵郎君不怪奴家才好,明明是小赵郎君给秦家妹妹的词,奴家却拿来唱……”

“无妨。”赵旸摇摇头,谎称道:“前人所作,想唱就唱。”

听到这话,秦玉奴微不可察地撅了下嘴,但那位周大家却颇为欣喜,连连感谢道:“虽是前人所做,但若非小赵郎君博才多学,奴等也不知这世间竟还有这首词……道尽奴等心意。如词中所言,奴等虽卑贱,却也知晓大义。”

沈遘等人纷纷称赞附和,不管那位周大家是真心还是假意。

稍后,待众人半醉,沈遘笑着对赵旸道:“我等原本是想请秦大家来唱,毕竟景行当日那首词给的是秦大家,可惜秦大家见景行不在,不愿对外人唱……”

秦玉奴被沈遘说得面庞微红,低声辩解道:“楼内诸姐妹都极为喜欢这首词,都争着唱,唱得也都不差,奴家只是不想丢人……”

从旁文同也看出了几分端倪,跟着起哄道:“那此刻景行在,秦大家可愿唱一回?”

“……嗯。”

秦玉奴稍一犹豫,微羞颔首,引起吕大防等人纷纷起哄。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秦大家的心意,赵旸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内心觉得这些酒楼卖唱的女人见惯了达官显贵,出于某些原因不愿招惹罢了。

不过鉴于沈遘、文同等人的起哄,他也不好不表态,遂拱手道:“那就有劳秦大家了。”

“不敢。”

秦玉奴稍稍低首,随即便唱起了那首赤伶,唱法、腔调较那位周大家截然不同,属于另外一种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