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样还满怀希冀的日子并没有几天。
郎之涣呆呆的坐在药房,头发快被薅秃了,一筹莫展,失魂落魄。
“我终于知道那是什么虫子了。那叫白骨蝶,鬼蝶之王,来自西幽,是西幽王独有的蛊虫。世上只有一公一母一对,十几年前西幽王被暗杀,这对白骨蝶一起消匿于人世。至于它的记载只有粗粗的一张图……难道,我这一世英名,要败在这里了吗……”
郎之涣眼神涣散,样子像是已经到了生命末途一般,对着一脸期盼的沈青喃喃道。
白骨蝶?
西幽?
姑姑?
可惜这些疑问并不能占据沈青多少心思,满心的期盼蓦然落空,当她抬头看向紫月寒时,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前的冰冷寂远。
她看得出他的失落,像是夜幕星空突然失掉了颜色。
院子里有颗金桂,此时花开正浓,飘着扑鼻的桂花香,偶尔有几个花瓣簌簌的落下来,落在了紫月寒的鬓发和蒙着眼睛的白绢上,他竟没有去拂。
花落凡尘,雨落人间,即是满身泥淖。
怎能不让人灰心?
紫月寒良久不能回神,前面做好的一切计划都化为泡影。一份搁在心尖的情意,此刻便如枝头熟透的红豆,点滴轻摇都不可承受。
“无妨,我耳力极佳,生活不会有……太大困扰……”
紫月寒字字句句的安慰,让沈青的心如刀绞。
她飞速的抹掉眼角的泪,“前辈说这毒不会继续蔓延,我们可以去西幽,既然那鬼蝶生于那儿,说不准可以寻到解药。再说那里有巫医,可以剑走偏锋。再则你武功非凡,或有一日能逼毒成功……”
沈青兀自说着,紫月寒却是打断了她,“我们?”
沈青抬头,仰望着那二指白纱。
郎之涣只说很难,并没有说一定不可以。她一定会努力学习医术,穷尽一生去追寻。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们。我的过错,便该是一辈子去偿还。”
紫月寒喉头微哽,他贪求这“一辈子”,可是他怎么能那么自私?让她去背负他不情愿她去背的责任。
沈青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戒指,第一次那般渴望,所谓的素心诀便如传言般神奇,便藏在这戒指中,那她定会心甘情愿的奉于他。
“我们先去流溯门吧?我想去‘看看’……”紫月寒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
“好。”沈青不想就此绝望,她有她的坚守。等回山交待清楚,她便会开始她的路。
“天已入秋,上原山上枫叶似火,漫山黄花,一片锦绣……虽比不得紫月门,但是别有一番味道。”
“嗯……”紫月寒点点头,眼睛微垂,“山水养人,自不会差。”
“我去跟郎前辈辞行,我们今日便归,可好?”
“好!”
一阵风吹过,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白一青,穿过了一片桂花雨。
所幸,在苦痛交缠中相遇的两个人,不曾被磨难打击的只顾伤春悲秋,怨天载人。他们更多的还是想清风化雨,结伴同行,小心翼翼的维护彼此的心。
那些说不出的话,道不出的情搁置心底,犹如陈年的酒,越是积淀越是香醇。
紫月寒紧紧跟着沈青,沈青亦是走的不紧不慢,二人倒是越来越有默契。
“我可要给你的师兄弟妹们带些礼物?”
“不用,你的莅临,就是最好的礼物。”
“呃……我这副模样,会不会……让他们失望?”
“不会!这么好看的人……”
紫月寒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是说,不好看吗?”
“放过我吧……行不行?”沈青窘迫交加。
暮色时分,韩子默一行人的马车出现在了流溯门的山门口。
三徒弟奕欢带着十几个师弟师妹早已等在门口,远远的看见暮色雾霭里出现的马车,奕欢的眼里瞬间涌出了泪花。
奕欢身量微润,圆脸,浓眉大眼,一眼看去不是特别惊艳,但是很耐看,长相温柔持重,很是妥帖的样子。
几个人刚从马车上下来,奕欢便急急的奔过来,眼里的泪跟着往下掉。
可真到了韩子默跟前,“师慈徒孝”的场面蓦的来了个大转变。奕欢的眉头拧了起来,快语连珠。
“师父!明明走时说不日即回,现在多久了,半年有了吧?”
“你自己爱玩,可还带着三个小的呢,师兄给我传信,看的我是心惊肉跳。又是蜘蛛又是‘黑白无常’,还有流民、暴乱,还有……”
“还有县里的瘟疫。你们是有多大能耐,为什么不先回来?亏得地窖里还有存的粮食酒肉……”
说着,奕欢的眼圈便红了,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