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下头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郑旭东一根,又掏出打火机,手有些抖,打火机的滑轮滑了好几次也没点着。
郑旭东把打火机拿过去打着,给男人和自己都点上烟。
男人吸了一口烟,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恢复平静,状似无意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郑旭东也吸了一口烟,笑了,“这件事南林镇以及下面的村子里得有一半的人都知道。现在来说都是个大新闻,何况那年月?她得亏是死了要不然下场更惨,唾沫星子都得淹死她,再或者就是拉出来做典型游街,就算他家里人替她隐瞒把她嫁了人,未婚先孕丈夫家能善待她?”
“那时候我年轻也没怎么关注这个事,但是家里人总议论,田姑娘她娘好像还是个傻的,也不会说话,在家里也不受待见,本身也是个苦命人。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本来已经很少有人提了,但是田姑娘一下出名了,她的身世就又被宣扬了一遍。”
男人的手又微微颤抖了一下,“傻的?不会说话?”
郑旭东点点头,“好像是小时候得什么病了吧?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爹是谁。”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对一个傻姑娘下手,太他妈畜生了!”
“咳咳……”
男人一阵猛烈地咳嗽,郑旭东赶紧拍拍他,“你怎么了?”
“没事……”
男人摆摆手,把手里的烟掐灭了。
脑子里闪过刚才那位田姑娘的模样,那双好像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平静如水,和看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他和那姑娘对视的时候只觉得挺佩服的,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稳。
所以,刚才那些是她算出来的还是猜到他是谁了?
“崇信,你到底找的是谁?当年你在这的那段时间咱俩差不多每天都见面,我怎么不知道你又认识哪个姑娘了?”
男人叹口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先理理,脑子有点乱。”
当年他只知道等了好多天那姑娘也没来找他,他心里说不上是该庆幸还是什么,总之一直悬着心。
他宁愿那姑娘找他索要赔偿甚至是让他负责,也好过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毕竟那年月谁都承担不起流氓罪。
不是他想糟蹋人家姑娘,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去上个茅厕就把人家姑娘给睡了。
这事要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当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是不是没到最后一步,所以姑娘才不来找,毕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万万没想到那姑娘是个傻的还是个哑巴。
如果那个田姑娘真的是他闺女,她娘还受了那么多苦,他不真成畜生了?
晚上,郑旭东在家请客吃饭,两个人喝了点酒聊得兴起,他拿出一本影集,里面都是黑白老照片。
他翻到一页点着上面照片,“咱俩当年的合影!一会儿让我媳妇给咱俩拍一张,留个纪念!”
两个人的合照有两张,是在镇上照相馆拍的,一个是手拿伟人语录弓着一条腿做着前进的姿势,另一个在身后立正一只手扬起来。
现在看来有点傻,但那时这是年轻人的经典动作。
还有一张是两个人的合影,端正地并排坐着,穿着军便装,带着军帽,下面两排小字刻着“郑旭东和许崇信友谊长存”,“1969.12.26留念”。
男人看着照片上自己年轻的脸庞有些失神,含着笑意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然觉得那个田姑娘和自己的眼睛很像。
郑旭东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兴趣盎然地指着另外一张多人合影照片,“这是大权、小俊、帆子,这些人你都还记得不?你要是不想问田婶明天我带你去找他们问问,就在前塘村我不信还找不到人了!”
男人放下影集,“明天我自己去找田婶问一下。”
第二天一早,甜宝和姥姥刚到,昨天那个中年男人就来了,这次是一个人来的。
滕淑兰看见他点点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