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说法,跟大臣谈事就有所不同,大臣一般是不会去用辩证角度两方去分析,跟皇帝说事从来都是固定一个立场再去讲道理。
张周谈事则没有朝堂议事那么拘泥,反正是私下的问询,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程敏政既未参与到阅览考卷,只做了出题,那一份考卷的取或者不取,都在其他考官的抉择,他在内帘中舞弊的嫌疑就可以打消。”
“嗯。”朱祐樘点头,“可关键还在于外间所传扬的鬻题。”
张周道:“鬻题之说,只怕到最后也难找到任何的证据,因为在确定程敏政为主考之后,他谁也没再见过,难道他提前知晓自己要当主考,还假设了题目,去告知于他人,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
朱祐樘想了想,再点头。
旁边的戴义道:“若一切都如张先生说的,那就好办了,就怕外间的士子不这么想。他们笃定了有鬻题,这些道理跟他们讲不通的。”
张周道:“陛下,这就涉及到臣所说的,他程敏政和徐经遇此事也不冤。徐经曾在抵达京城后,便带着唐寅前去拜访程敏政,以臣所知,要见程敏政所要花费的代价可是不菲的。”
“光是一些打点,或就需要耗费钱财,而唐寅并无这种身家,想必出钱的事,都是由徐经来完成,而程敏政明知自己是来年春闱主考的人选,却还不避嫌疑,这是他的过错。”
朱祐樘叹道:“朕其实也想说这一点,要是程敏政未去见那些人,还至于有鬻题的传闻吗?旁人想下手也寻不到缝隙。”
张周笑了笑。
皇帝就差说程敏政是有缝的鸡蛋。
“但是陛下,大明的臣子见民间的士子,这本身并不犯禁,也并非只有程敏政一人在这么做,不是吗?”张周反问一个问题。
皇帝这次沉默了。
现在都在挑程敏政的罪过,可他的罪过,在别人身上或许连错都不算。
本次会试的另外一位主考李东阳,见的士子比程敏政还多,而且每次都去评价这些士子的才学,还给他们评判高低,或以兹鼓励,做得甚至比程敏政还张扬,但就是没人去攻击李东阳鬻题。
待遇差别就是这么大。
说白了他程敏政就是个软柿子呗?
李东阳作为内阁大臣,还是次辅,不定什么时候刘健退了,他李东阳就是首辅,文臣攻讦李东阳的风险多大?那些士子也要为自己以后入朝当官着想,得罪了李东阳,他们的仕途只怕是一片黯淡,就不用想着在京官任上混,可以直接寻摸着往南京或是地方任上去找官缺。
“以臣看来,程敏政还是吃了不善官场交际的亏,或者说,有人在整他,而他自己却茫然无知。”
张周说出了他的看法。
旁边的戴义和萧敬等人,都是屏气凝神。
公然谈及朝中文官的派系之见,除了张周之外,旁人还真没法这么说。
这也体现出了张周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作为皇帝的私人顾问,如果什么事都分析得中规中矩,那皇帝还问他干嘛?
“程敏政,唉!”
朱祐樘提到这个人,便满是感慨。
因为皇帝也后悔告诉别人,他对程敏政很欣赏,想把程敏政提拔入阁,也后悔固执要安排程敏政为会试主考。
“陛下,其实程敏政更适合治学,而不适合做官。当然这是臣一家之见,若是他经历此事之后,能及时醒悟,主动请辞,留在京城开班授徒,到时臣一定多去找他拜访,问询学问上的事情。”
张周笑着提出一个未来的设想。
让程敏政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