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
殿试阅卷第二天,殿试放榜前一日,紧张的阅卷工作还在进行中,而朱祐樘则在乾清宫,查看了由萧敬派人抬进来的一批望远镜。
“陛下,这批望远镜都已经造好了,质量上乘,另外张先生还给配备了几个新的双筒望远镜,能有多种调节,双目去看更清晰。”
萧敬说着,把双筒望远镜递给朱祐樘。
朱祐樘放在眼前看了看,再问询了有关调节的方式,惊讶道:“这是如何办到的?”
萧敬道:“说是里面有齿轮,带动口径的伸缩等,奴婢也不是很明白。”
对于那些新鲜的事物,萧敬能记住个名字就不错了,遑论去搞清楚原理,他也在想,如果我能搞明白,那还有张秉宽啥事?
“很好,很清晰。”
朱祐樘拿在手上,往殿外看着,脸上笑意涌现。
萧敬又道:“陛下,张先生还附赠了一些东西……”
“附赠?”
“是的。”萧敬道,“这种说是叫香皂,跟皂荚差不多,可以用来沐浴、洗手、净面等,特地拿来给陛下试用。”
朱祐樘往旁边的戴义身上看一眼,戴义很识相赶紧让人去给端一盆水过来,再由戴义亲自接过来呈递到朱祐樘身边。
朱祐樘拿起香皂,按照萧敬所说的,大概洗了一下。
“嗯,感觉如此更能清洗手上的污垢,并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朱祐樘用完之后,自然大感满意。
萧敬笑道:“陛下,张先生说这还只是在试造,暂时只能拿十方进来,作为贡品。”
“去给太皇太后送几方过去,让她老人家也先试试这好东西。”
朱祐樘想都没想,先说要给周太后送。
这点戴义和萧敬他们也很意外。
心想,陛下您以前有好东西,不都是先送给皇后、太子和公主的?
朱祐樘道:“太皇太后平时最喜欢干净,而且修佛之人都讲求净身才能净心,秉宽真是有心了。”
几个太监这才大概明白皇帝这么做的用意,但怎么听都好像是在强行解释为何要先送给周太后。
而且他们听了也很别扭……在太监面前讲“净身”,陛下难道您不知道这个词还有别的意义?
“这算不算是贿赂呢?”朱祐樘突然笑着道。
“啊?”萧敬一脸迷惑,随即笑道,“陛下,这不是张先生的一番好意吗?怎会是贿赂呢?”
朱祐樘继续笑着,看着文华殿的方向,道:“如今殿试阅卷正在进行,今天下午就该有结果,他提前送个礼,是让朕照顾一下他吧?行!朕领情了。”
“朕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对于殿试的结果有那么多的期许,就好像是身边亲近之人也在考殿试,而朕却能左右他的命运,朕心情很复杂。”
还说不是贿赂?
戴义劝慰道:“陛下,以张先生的才学,必定不会落于人后。”
朱祐樘道:“可要是他的卷子不在那十份之中,朕要拔擢他为状元或是鼎甲,也难。这样,萧敬啊,你过去给盯着点,一有消息便传回来。”
“是。”
萧敬领命。
心里也在琢磨。
我一个东厂太监,学问没多少,又没资格阅卷,我去了文华殿能干嘛?
那些殿试读卷官会给我面子不成?
……
……
萧敬去到文华殿,自然是没什么用的。
读卷也进入到尾声,一份份的卷子,虽然是糊名的状态,但其实一些考生的字迹还是能被考官认出来的。
就好像……
谢迁能不认识他弟弟谢迪的字?王守仁几次去跟李东阳求教学问,他的字很多人也认识……
当然字体都差不多,有些也不能完全确定,尤其是在这么多卷子遴选中,这些读卷官都是心高气傲的,大概也没人会为殿试而徇私舞弊。
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作为殿试读卷官中地位最高的,基本也是一份卷子,最后才由他们批阅。
以他们的年岁,两天下来,要看三百篇文章,一篇文章至少一千字以上,而且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长篇大论,就好像两天要看三百章一样,很多时候真没法做到通读,只看基础的论点是否站得住脚,再看看书法,再看看其中的立意等等……也有的人会随大流。
别人觉得好,上面圈多,我画圈。
上面三角多,我画三角。
偷懒自然有偷懒的做法,毕竟这不是会试,需要考官对于文章做出详细的点评,阅卷说是三天,其实考试当天不算,到来日放榜之前,也只有十六、十七两天,还要在十七下午天黑之前阅卷结束呈递给皇帝勘定结果,让皇帝来点十份卷子的名次,很多时候真顾不上仔细去看。
“萧公公,已经差不多,有十四位考官都看完的卷子已有二百多份,剩下的也都只是剩下几个人还未阅,不会耽误事情。您可以先放心去歇息。”
司礼监读书房的太监过来跟萧敬说明情况,轻声细语,生怕打扰到里面的阅卷。
萧敬则没那么多避讳,微笑道:“咱家不急着走,等阅卷结束之后,跟几位阁老学士一同去呈送卷子。”
……
……
殿试阅卷终于在日已西斜时完成。
除了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要去呈递最后十份卷子之外,还有翰林院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三人王鏊、李杰和焦芳三人会前去,本来礼部尚书照例也要去,但这次会试礼部尚书徐琼并不是读卷官,主要因先前礼部会试时出了鬻题的传闻,徐琼这属于避嫌。
乾清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