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晚之后,也听不到外面棒子鼓打更声,还是张周自己去把烛火给挑上,等回来时还有些冷,连林仪都不得不多靠向他一些,以换得一些依偎的温度。
“你父亲没说,给你个陪嫁丫鬟什么的?”张周问道。
“没有。”林仪回答很干脆,声音一如既往中气十足像个女先生,“父亲说,让我过来后,多照顾自己。”
抠门。
张周突然觉得,生在那种传统儒学家庭内,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林瀚也没什么好装的吧?
张周也在想,别看自己老丈人年岁大,但自己还有小舅子和小姨子还没出生呢,这林老头……
“给你一千贯钱,还有一些金银首饰,省着点花。”张周道,“我在朝为官,不会每天都回来,给你找两个丫鬟陪着,找懂琴棋书画的,除了照顾你起居,也陪你解闷。”
林仪沉默。
她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张周再道:“以后在家里后院,保持平常心就好。以后家里女娃子的读书认字,就全靠你。”
林仪还是不语。
张周突然想到,自己怎么突然就被林仪带入到先生的节奏,这不好。
“振夫纲了……下半场开始。”
“唔!”
一盏红烛不够,不过也无妨了,要不是生活环境不允许,或许他三天三夜都不打算离开房间。
他自己都在想,这小资生活还是很腐蚀人心啊。
……
……
十月将尽。
京师已经接连下了两场雪,天气骤然寒冷,出门时必须要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辽东的战事仍旧没什么进展,张周作为上听处的一员,除了每天行走在家里和工坊两边之外,再就是经常出入宫门,去参加内廷的会议。
这天张周到乾清宫时,李东阳和萧敬早就在等候,而张懋入冬之后也生了一场病,当天就没来。
平时上听处轮值的事,也被萧敬和李东阳两个夜猫子给代理了,反正张周晚上不用留在宫里。
“秉宽,朕刚得到消息,前日知节便已过了居庸关,本来今天一早就该回京,但料想是因为路上有积雪,耽搁了……晚些时候就该到了。”
朱祐樘见到张周来,态度马上从谈公事,变成谈私事。
李东阳瞄了张周一眼,大概在为张周所得到的待遇而觉得不忿。
张周道:“安边侯回京后,研武堂也可以正式开始授课。涉及到冬日里新炮等储藏和保管等事,也都是有必要教授的。”
“好。”朱祐樘满意点头,“难得你不忘公事。”
李东阳觉得皇帝太推崇张周,有违君臣相处之道,他道:“陛下,而今辽东巡抚陆完,已带兵北上十几日,却仍旧不见其与朵颜或鞑靼小王子交兵,宁夏各路的鞑靼袭扰兵马也相继撤走,是否该收兵,以备来年再战?”
朱祐樘道:“朕特别留意过,今年虽然京畿有两场雪,但辽东却还没有下雪,应该不会阻碍兵马行进。”
李东阳执意道:“但北方气候骤寒,此时进兵,将士们缺衣少粮,只怕会有战场之外的折损。”
朱祐樘侧目望着萧敬,大概是在问,有这种情况出现?
萧敬笑道:“李阁老多虑了,虽然辽东巡抚行军缓慢,却是在粮草和辎重上准备充分,话说这位陆中丞很懂得积蓄行军所用的粮草,到辽东之后……今年的秋粮也征缴十分顺利,将士们过冬的衣物也都有保障。按之前其上奏的行军策,大概在在这几日,便会从沈阳中卫等处,进兵草原。再过四五日,或就会交兵。”
“嗯。”朱祐樘对此很满意。
李东阳听了却想打人。
他道:“陛下,辽东出兵近半月,却如今都尚未踏足草原,若以宁远等处兵马进兵于朵颜,支取大宁都司以北便可,何以要绕道于沈阳中卫?”
这些话,就像是在质问张周。
张周耸耸肩道:“朵颜三卫本来有前军人马在大宁都司废城以北二百里,但后遇鞑靼小王子进兵,其已东迁到沈阳中卫西北二百里处,从沈阳中卫出兵最为合适。”
李东阳道:“如此行军,朵颜三卫到鞑靼小王子等,岂能不知?会坐视你出兵?”
张周笑着摇摇头,意思是……出兵的事不归我管。
我只负责制定战略,具体怎么出兵,那是陆完和张鹤龄的事,你在这里指挥千里之外的行军打仗……就算再牛逼,也白搭。
“陛下,朝中上下对于此番辽东出兵之事,非议颇多,而今正值隆冬,还请将出征将士屯驻在沈阳等处,待来年再进兵草原不迟。”李东阳道,“否则以目前草原之严酷气候,将士们火器都上冻,再遇冰雨等则更是寸步难行。天时地利皆不站在我朝一方。”
朱祐樘摇摇头:“哪有出兵半途而止的?既目前已有交兵迹象,那就先等打一场再说吧。”
李东阳听了很无语。
“好了,既然今天没什么重大军情,那就等有军情之后再谈。明日上听处的议事就先暂停吧……后天中午来,朕让人准备御膳。”
朱祐樘倒很轻松,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战争时间。
就好像辽东出征的近四万将士是出塞打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