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
张锐的软脚病好转之后,基本可以暂代张家家主的位子,这让张懋的压力小了很多。
张懋连续多日称病没去军营,也没去都督府衙所,来探望的人不少,都是由张锐出去接待。
“父亲,这几天来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大概都是在探您的病情。”张锐进到后院,却发现张懋拿着把剑,在那摆开架势练着。
张懋一脸不以为然:“他们是想知道我这把老骨头几时入土,不然谁稀罕来我府上?”
张锐道:“父亲德高望重,身体有恙,他人来访,也都是应当。”
“哼。”张懋终于把剑还鞘,不屑道,“以往生病也没见谁来访过,还不是因为我奉诏入了上听处?再是一个个想知道我对张秉宽的态度。以前张秉宽只是进士出身的文臣,对我张氏并无影响,但现在你看看……连个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夫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
“那……父亲还让张仑跟他学习?”张锐有点不理解了。
什么一山不容二虎的,张锐并没有把张周当敌人。
其实张周从开始就对英国公这几位还不错,尤其张锐是知道感恩图报的人,要不是张周施加援手给他治病,或许他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年头,软脚病有多可怕,普通人不知,张锐这个得过病的人岂能不知?
张懋往书房的方向走,而张锐在后跟着。
张懋道:“谁曾想张秉宽一年打这么多的胜仗?就算是王威宁,也用了半辈子成就威名,现在老夫却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了。不过也好,至少之前没有交恶,面子上的余地还是有的。”
张锐很无语。
这父亲。
明明心中对张周羡慕嫉妒恨,嘴上也不饶人,轮到做事时就很怂了。
这分明是怕了张周。
“都以为我进了上听处,便以为大明朝的武勋便有了出头之日,但那也仅限于张秉宽而已,我也不过是临时拉进去凑数的,陛下几时真听过我意见?”张懋到书房门口,却不往里面进了。
因为他的确不是那种习文的人。
装腔作势都懒得装。
张锐道:“陛下不是对父亲的意见多有采纳过吗?”
“哼,那是我跟陛下意见相同时,陛下需要有个幌子,旁人以为是我进言有度,却不知是为父我审时度势看出陛下的心意而做的变通,那真是为父心中所想吗?”张懋很生气。
因为之前皇帝就是拿他当枪使了。
反正跟文臣对着来,往张周那边倾斜,皇帝多就会采纳他的意见。
张锐叹道:“那父亲又何必受这闲气?”
“唉!”张懋叹道,“你卧床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太少了,军中的事不过是个上行下效,而朝中的事多都讲求个身不由己。你以为为父想没有主见,去随波逐流吗?之前以为张秉宽能就势而起,帮到咱张家,所以为父多有委蛇之处,如今看来都不知是对是错了。”
“这两天生病在家中静养一段,看看朝中那群人的反应也好,至少让为父明白了,这朝中趋炎附势的人比比皆是,谁又能做到刚直不阿呢?内阁那几个大学士能做到?还是朝中六部的部堂能做到?全都是一丘之貉!”
“是。”
张锐应了一声。
心里在思忖,这位父亲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自己当了左右逢源的老狐狸,却还在想别人都跟你一样?这年头不讲原则好像才是最难求存的,你现在再讲原则,别人也不会相信你了。
……
……
辽东。
在大明出征的军队接近沈阳后,道路因为积雪的融化,变得泥泞难行,草原上到处有一些泥坑,将士们需要互相扶持,并且近乎都是以很窄而长的长蛇阵行军,才能逐渐穿过寒冷而崎岖的路。
这天兵马驻扎之后,蓟州一路的人马已经苦不堪言。
就连之前六七天都在任劳任怨负责殿后和巡防的彭泉,也都去找王宪诉苦。
“王大人,辽东的兵未免有些欺负人了,他们明明骑兵比我们多,能派出的人却很少,每次有斥候刺探和殿后的事情,都让我们去干,军中有车驾陷入到泥坑也让我们出手相助……现在将士们夜巡多日,早已疲惫不堪,这么熬只怕将士们还没到大明的地界,就已经撑不住了!”
彭泉自己就几天没合眼,双目通红。
王宪问道:“那现在,是确定没有鞑子追上来吗?”
彭泉抱拳道:“末将也不能确定,现在后方倒是一直有一些骑兵影影绰绰跟着我们,我们冲过去,他们就会撤退,但如果是派散兵游勇去刺探情报,有的则有去无回,这几天已经折损了六七名哨探,现在再派人深入到后方,已经没人愿意去了。”
“那你可有跟陆中丞提过?”王宪问道。
“这……怎么说?”
彭泉在想,两军沟通的事,不应该由你这位蓟州军的统帅去完成吗?怎么让我们军将去说?那到底我是听命于陆完的?还是听命于你的?
马永成在旁边靠近远处,本来似不打算听,但声音却清楚落到他耳中,他走过来道:“要不咱现在还是分道吧。以咱家所知,现在咱距离沈阳中卫,可能也就一百多里了!这时候再不分路,难道还要先到沈阳中卫卫城去歇宿吗?”
王宪道:“运回来的那些首级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