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禄把金氏送走之后,不由慨叹着往通政使司的方向走,嘴上还在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啊?”
对沈禄来说。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无论张皇后的怀疑是否有根据,至少他沈禄要面对的可是君臣信义的问题,帮张家办事,很可能就背叛了皇帝。
“去,请徐尚书过来……算了,我亲自去吧。”沈禄遇到这种事,一般都不会自己决定。
他会想到另外一人,那便是他的“连襟”徐琼,当初在张峦发迹之后,就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徐琼当小妾,后也因此令女儿可以入宫当皇后。
这群人的裙带关系,也因为张皇后和张家兄弟三人的姑姑们,而联系到了一起。
可等沈禄到了礼部之后,才得知徐琼奉诏入了宫门,去商定军功之事,他只能是留在礼部等候老友的归来。
……
……
皇宫,乾清宫内。
此时正在进行有关功勋的认定。
由兵部尚书马文升,将王宪的奏报事项,逐一跟朱祐樘说明,并做了分析。
至于内阁和其余六部之人,包括张周在内,就只能在旁边听着。
朱祐樘听完之后,语气显得很平淡道:“赢了固然是好,但论功行赏之事,还要等战后详细勘察之后再定,光凭王宪等人的上奏,还不足以论定功勋。”
这口气,其实也是告诉在场这些大臣。
他这个皇帝早就知道战果了。
你们在那紧张什么被张周蒙蔽圣听的,都是杞人忧天。
再说了,草原打了胜仗,张周有必要去瞒着皇帝?由张周为了保陆完而刻意踩王宪,也没什么必要……都是张周举荐的人,而此战的首功怎么看都是归在张周身上的。
马文升道:“陛下,若以首级之功而论,蓟州兵马此战居功为上,甚至可居奇功。当以嘉奖。”
朱祐樘问道:“那在兵部看来,辽东将士便没什么功劳,或者说他们近四万兵马的功勋,还不如那四千是吗?”
马文升到底不是一般顽固不化的文臣,他看过旁边的内阁三人,发现他们的确无意出来争论时,才继续就自己的论调说下去:“军功论定,当一切由成法商论,以过去之成法,首级获取意味军功,无论辽镇人马功勋几何,当也先论首功,再论战功。”
马文升所代表的是兵部。
他给的意见就是,要给辽东将士论功可以,但先把首级的功劳先给论清楚了。
至于辽东将士的功劳,可以补在首级功劳之外,如此才不违背大明之前对于战功认定的方法。
“一功,如何二赏?”朱祐樘反问道。
马文升有些尴尬。
他本还在为朱祐樘提供解决的方案,其实就等于是赏两次,先论首级之功,论完了再把整体战略的功劳给认定,这样辽东和蓟州两路人马的矛盾基本就可以化解……虽然结果其实还是蓟州那边占了大便宜。
马文升发现自己的意见无法获得采纳,也只能悻悻然退回一步。
吏部尚书屠滽问询道:“陛下对此究竟是何意?”
朱祐樘道:“朕不是说了吗?要等勘察之后再定。一场胜利,非要折腾出那么多的波折吗?”
屠滽道:“全因此战乃辽东和蓟州两镇人马配合所取得,难免会在军功论定上有所争执。”
朱祐樘问道:“那此战由谁所定?谁又应该是首要的功劳?还有,谁对于军功论定之事上,更有话语权呢?”
几人本来都不想把张周当回事。
但此时所有人都望向张周那边。
皇帝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了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你们争个鸟啊?这一切都是在秉宽的策划之下完成,他说功劳是谁的,那就应该是谁的,你们在这里为蓟州将士争取,不觉得脸红吗?当然朕也不怪你们!因为从开始,这都是朕跟秉宽计划好的,而且这还是王宪自己为了那点功劳而故意制造舆论。
你们文臣也不过是被牵着鼻子走而已。
张周急忙道:“陛下,此战臣不敢居功,全因前线将士浴血拼杀所得。不过臣倒是听说,辽东巡抚陆完上奏参劾蓟州所部为抢夺功劳而延误军机,以至于无法对朵颜三卫形成合围,令朵颜三卫大部逃走。”
周围几个人没什么惊讶,反而都微微皱眉。
说是没立场,但张周明显立场已经往辽东那边倾斜了。
谢迁笑道:“莱国公,你如此说是否偏颇了一些?战机之事,其实比战功更难论定,又如何能确定是因为蓟州所部抢夺军功而延误战机?再说一战结束之后,将士们也需要休整,就算是马不停蹄前去应战,战果如何也不好说,谁说就一定能取胜的?”
张周笑了笑:“谢阁老是觉得,还多亏蓟州将士们在抢人头和耳朵,不然三军还能全军覆没了是吧?”
“哎呀,莱国公你可不能这么说,老夫可只是就事论事,咱还是说回正题吧。”
谢迁在朝中也算是诡辩的高手。
但他内心其实也不自觉忌惮张周。
因为他再诡辩,还是要按照一些既定的流程,像是在插科打诨,但一定要恪守君臣礼数……但换了是张周……那诡辩简直就是天马行空,讽刺值更是拉满。
与一个在朝堂上怎么说话都不会被皇帝责怪的人争论……谢迁还是有压力。
难题抛回给朱祐樘。
朱祐樘道:“功过是非现在都还不好定,那就由朝廷派出御史前去核查,都察院酌情挑选人手,另外再以上听处和兵部,各派人协同。”
皇帝要查。
都察院、上听处和兵部各派人去,好像都跟张周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