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琼对林瀚倒是很热情,拉林瀚先在礼部公廨内转了一圈。
林瀚也有些惭愧道:“尚未廷议,有些事做不得准。”
徐琼笑道:“无论是朝中文臣,还是陛下,对你晋升礼部尚书之事,都没什么意见,唯一的变数会在你女婿身上,哈哈。算是提前让你熟悉一下环境了。”
“惭愧。”林瀚老脸有些挂不住。
徐琼屏退他人,请林瀚坐下来,问道:“今日面圣,陛下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林瀚摇头道:“多是一些寄予厚望的嘱托之言。”
“嗯。”徐琼点头问道,“最近可有人找过你?我是说,可有人跟你提过,最近有人想要联名参劾秉宽?”
林瀚面色带着几分阴霾,还是点点头,表示这件事的确发生了。
“果然啊,他们是为了针对秉宽,连你都不避了,或还是想让你大义灭亲呢。”徐琼笑着叹道。
林瀚道:“朝中此等纷争之事,我本就不想牵扯其中,今日陛下对于莱国公似也寄予厚望。”
看似只是闲谈,但林瀚给徐琼所透露出的消息,却是让徐琼能听出来,皇帝必然是要力保张周的。
徐琼问道:“那你觉得,若是秉宽就此致仕,或者是被夺职,他人会不会把这矛头又对着你了呢?”
林瀚不置可否。
徐琼道:“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你我也都是老家伙了,我七十五,没记错的话,你也六十六了,我这就退了,你在朝怕也剩不下几年。非要在临入土之前,牵扯到那么多的利益纷争,实在是令人心倦。”
林瀚心说,你徐某人因为不是传统文官中的核心力量,甚至你上位还踩着裙带关系,所以才会觉得别人针对你,才会觉得心倦。
就好像我……本来就没什么期待,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太累。
徐琼叹道:“我觉得,还是不能趁某些人的心意啊。”
“哦?”林瀚问道,“徐老部堂这是何意?”
徐琼凑上前,低声道:“秉宽年轻有为,短短两年,为大明立下那么多的功劳,连陛下纳妃的私事,他人水泼不进,他却能促成。”
“嗯。”林瀚对张周的本事,也是很佩服的。
“如果就因为他的晋升,坏了文臣体系中的论资排辈,他人就要冠之以奸邪之名,那以后大明朝堂是否都要以中庸为道,是否都要讲求无为而治了?那大明朝堂,不是死水一潭?”
徐琼言语之间,似对张周是很力挺的。
林瀚也在琢磨,难道是徐琼觉得自己退了,在朝没剩下什么政治资源,或者说徐琼的党羽以后没了靠山,怕混不长久,所以才会往张周那边靠拢?
林瀚一时间没有去接茬。
徐琼问道:“秉宽对此是何意?”
林瀚道:“是有关他人参劾他的吗?我不知道,最近也未与他有过书信上的往来,他在辽东这半年时间里,我也未曾详细关注过他。”
徐琼笑道:“那他还是在尽可能,不想去麻烦你啊,今天你我出城迎他,可就要把话都挑明了,你我也是要不遗余力,帮他在朝中维系住现在的权势地位,你觉得呢?”
林瀚又没接话。
正说着,外面有传报声:“左通政沈银台已在衙外求见。”
“让他进来,告诉他,不出去迎了。”徐琼笑着对外人说一句,才回过头低声对林瀚道,“你看沈禄,他与张氏一门关系紧密,但这两年张氏外戚无法得陛下之圣眷,一切都要指靠秉宽,他现在想在致仕之前求个侍郎之位,都不得不各处奔走了。”
林瀚早就知道徐琼跟沈禄之间关系亲密。
以前就经常同进同出的,外人也没觉得怎样。
可现在徐琼跟他林瀚说这个,分明也是在说……以后沈禄就交给你来照料了,或者说他这辈子当六部侍郎的人生目标,靠你和秉宽实现了。
这就是以点带面,用一个沈禄,阐明一个道理,徐琼就是想在退休之后,保住他身后那群人在朝中的地位,才往张周这边靠拢。
这跟文臣武勋反对张周的理由其实也相仿……他们是怕张周崛起抢了他们的位置。
可张周上位,要抢那群人的位置,必然要用到很多人,这是个大的空缺,徐琼又知道他本身就不为正统文官所接纳,哪怕现在跟正统文官结盟,等他退了之后,他的同党还是会被一个个排挤出去,那为何不从开始就另辟蹊径,站在张周一边呢?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
沈禄到了礼部之后,徐琼对于先前的话题便闭口不谈了。
他也不需要林瀚给出什么准信,或许徐琼知道,林瀚作为跟张周关系亲近之人,还是靠张周在《大明会典》修撰一事上,转给的功劳,让林瀚能上位。
那即便现在传统文官一方能接受让林瀚当礼部尚书,林瀚在京的时间也不会长久。
要么致仕等着他,要么南京六部尚书的闲差在等着他。
这就逼着林瀚,就算再孤高自傲,也不得不往他女婿张周那边倾斜。
徐琼作为一个“场面人”,最强求利益得失,他自然也会以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去揣度他人,而本身林瀚……对于当官还挺热衷的,连曾经瞧不上眼的张周都能当女婿,徐琼觉得,你老林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一行人出城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