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清早。
张周作为兵部尚书,与兵部的“熊大、熊二”,也就是左侍郎熊翀和右侍郎熊绣,一起出现在了奉天殿的朝议上。
张周回朝之后第一次与众人面前露脸,自然是吸引了太多的目光,从朝议之前一堆人就对他评头论足的,大概都觉得,以后这朝堂上应该是不太会消停了。
但张周始终也是进士出身,跟一些儒臣之间还是有沟通的方式和渠道,况且在朝中与他为敌的人也是“越来越少”,对他态度转向缓和,甚至是选择中立或是倾向于他的人,愈发增多。
朝议开始。
朱祐樘先是让萧敬当众宣布了以张周为兵部尚书之事,因为事情已经提前于朝堂上商议过,所以并未遭遇到任何的阻力。
“秉宽,你先奏禀一下山东地面剿灭盗寇之事。”
朱祐樘先想让张周在人前“露脸”。
张周亲自参与的战事太少了,好像山东钟十二一伙贼寇,能被张周亲自围剿,那简直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再加上这场战事还有太子朱厚照参与,朱祐樘明知道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剿匪行动,也会拿出来大书特书。
张周随即便以兵部尚书,前线剿匪副帅的身份,向皇帝表明了此战的过程:“……太子审时度势之后,认为后山或是贼寇逃窜之途径,遂亲自引兵数百,截于道旁,待贼寇车马经过之时以兵拦截,以兵不血刃将贼寇倾覆。太子勇猛果敢,本要亲自上前与贼寇拼杀,是臣阻拦了他未让他亲身犯险。”
这话若是以奏疏的方式呈递上去,或也没什么。
可张周好似说故事一般,在朝堂上讲出来,大臣们听了差点没当场炸锅骂人。
闹着玩呢?
带太子去剿灭盗寇就算了,居然还让太子亲自上阵?
听你小子的意思,如果你不阻拦,太子还打算去跟贼寇拼命是吧?
朱祐樘道:“太子一向受西北军政之事的影响,耳濡目染之下难免会有一些孩童的稚气和无畏,朕也曾多次指点过他,让他不要意气用事。秉宽,你阻拦得很好,未让他犯险,但他策划此战也是居功的。”
在场大臣听了都汗颜。
很多人在想。
陛下,难道您听不出来,其实张秉宽就是在糊弄您?什么太子亲自策划的,根本就是张秉宽把功劳往太子身上推而已,一个十岁的熊孩子,能有多少见识?
这思路谁都能理清,但话却不好说,唯独只有喜欢调侃的谢迁走出来笑道:“蔡国公果真是善于教导太子,竟在此等时候,以太子的策略为先?”
张周道:“谢阁老说得正是,其实本来我也打算自行领兵的,但奈何贼寇来势汹汹,截于运河周边两岸,地方官府无所作为,这时候我与太子北上,也是被逼着没法。可别小瞧了太子,太子在军政方面的见地,很多时候也是让人称道的,既然太子的策略得当,我为何不听呢?”
言外之意,我们作战完全是被迫的。
敌人就挡在面前,我们又没跟钟十二的主力正面硬拼,只是去端了钟十二的老巢,随后也不恋战就北上了。
用太子的策略……围个山寨而已,还需要计较到底是谁的策略吗?结果是胜,那就行了。
谢迁耸耸肩,也懒得说什么了。
……
……
山东剿匪的事说完,朱祐樘心情倒也不错。
本来他还想在朝堂上,就太子南下南京这件事,好好抨击一番,甚至对东宫讲官也进行一番惩戒,毕竟是东宫讲官平时没把他儿子教好。
奈何因为张周是东宫讲官一员,皇帝竟好像忘了这回事一般,就好像太子外出是他准许的一般,这件事就算是如此揭过了。
私下里……
大概朱祐樘还是会教训儿子的。
随后由李荣,将皇帝差遣张周、陈宽二人,配合对京营士兵进行淘汰和更换之事,当众宣布。
此消息一出,朝堂上登时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氛围,尤其是西班武勋那边,明显能感觉到极大的压力。
动京营,相当于动大明的根本,京师戍卫军队的稳定,也涉及到方方面面,毕竟大明的勋臣多半都是在京营中供职的,这也等于是动了大明勋臣的利益……涉及到的事情太多,以往大明不是不想改革,最后一直到正德时期才完成初步改革,还是通过中原叛乱等外部因素所催生。
说白了,都知道弊端很多,但都不敢动。
“臣领命。”张周最后走出来,显得意气风发态度坚决。
兵部右侍郎熊绣走出来道:“启禀陛下,在京三大营等将士革操等事,关乎数万将士及百姓福祉,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请陛下三思而定。”
不是旁人出来反对,而是张周的属下出来,有点兵部衙门后院起火的意思。
朱祐樘道:“只是因为有牵连,就要有病而不医吗?京营自成化初年以来,可说是一潭死水,往年以都督府、兵部详查冗官之相,每次都是不了了之。如今大明边政锐意进取,若是朕的脚底下都要死水一片,让朕如何放心把京畿的戍卫交到他们手上?英国公!”
张懋立在那,本来还在摇头晃脑听热闹。
突然被皇帝点名,他睁开眼缓步走上前,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道:“老臣在。”
朱祐樘厉声道:“你对于此事,有如何的见地?”
张懋回头瞅了张周一眼,这才道:“老臣也认为京营之中弊端甚多,只是因为长年累月所成,以至于积弊难消,对于革除弊政之事,老臣本是义不容辞,奈何老臣如今已经是年老昏聩,只怕难以承担此职责。”
换了别人,若是在皇帝面前这么叫苦,必然被皇帝厌憎,甚至直接将其扫地出朝堂。
但张懋就是有此底气这么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