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也没想到崔元认错这么快,这一下就觉得崔元显得很可爱,这说明崔元平时与人交流时,并不是那种强势的性格。
他也在想,难怪这位崔驸马以往在京师的风评还不错,都说他善于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看来传言非虚。
杨一清道:“我知道,保国公派快马来传报,让我等能阻截鞑靼人,等他所部到来,再行一战之事。”
“嗯。”崔元点头,表明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继续追击。
“可崔驸马是否有想过,若是等保国公来,今夜怕是等不到,甚至明日午前也都够呛。”杨一清道。
崔元惊讶道:“不是只距离六七十里?怎会……”
杨一清道:“保国公是何等性格,想来你跟我一样清楚,他做事向来求稳,说不好听的,就是畏畏缩缩太过于守成。他既然传令让我们阻截,以我所料,今夜他必定不会行军,而是会原地驻扎休整,准备养精蓄锐之后,明日再行军赶路。”
“不……不会吧?”崔元皱眉,“难道他不怕,我们无力阻隔,等他到的时候,我们已经……”
你杨一清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朱晖再怎么说,也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已经需要这样一场战事来挽回名声和地位,居然还敢懈怠?
杨一清叹道:“我们已兵败,甚至被鞑靼人扬长而去了是吗?”
“嗯。”崔元点头,小眼神还有些迷惑。
杨一清道:“或许他就想等这个结果呢?”
“啊?”
这下崔元大吃一惊。
杨一清冷冷道:“从花马池一战之后,他保国公无寸功在身,且是接连看着我们取得功绩,那以他的性格,他是更希望我们再接再厉,还是兵败之后,找个平衡?”
崔元目光转向别处,他都不想跟杨一清对视。
仔细想想就知道杨一清不是在诽谤朱晖。
从朱晖的角度来说,巴不得杨一清和崔元所亲率的人马,在阻截一战中兵败如山倒,而等他到之后,再来个扭转颓势。
即便到时朱晖无法跟鞑靼人正面抗衡,只要把鞑靼人被逼退,那他朱晖就可以吹嘘说,他这是解救了友军,功劳大大的,而杨一清和崔元所部更因为这场阻截战的损兵折将,而令功勋大打折扣。
然后……朱晖非但可以将功补过,甚至可以成为第一功臣。
杨一清再道:“或者是我小人之心,但我们也的确无能力阻隔鞑靼人太久,况且鞑靼人各路人马衔接非常紧凑,无机可循啊。”
崔元道:“杨中丞,我还是认为,保国公不至于会如此。他……他如果今夜赶到了,发现我们没有阻截,到时要跟我们论军法当如何?”
杨一清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凭什么以军法来论处这些在前线疆场上死战的将士?你要记住,如果他要召你去,你不必过去,我已替你请奏了战功,你现在要跟他割裂,而不是继续站在他一边。”
“哦?”崔元还有些迷惑。
此时张僩从帐篷外走进来,之前就有个影子在门口,显然张僩已经偷听了一会。
张僩走进来笑道:“崔驸马,咱家张僩,有礼了。”
“张公公。”崔元急忙行礼。
张僩笑眯眯道:“杨军门的意思,咱现在才是一体的,这一战是靠咱这两路人,通力配合所完成的。如果说保国公还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只有拿崔驸马您的功勋来说事,把你的功劳变成他的,所以崔驸马应该知道站在哪边才是。”
“呃……”
崔元显得很犹豫。
毕竟他不是大佬,在军中,他甚至连个偏将都不算,阴差阳错才有机会成为领兵之人,并取得功勋。
最初别人让他领兵也不是给他立功的机会,而是推他去送死的。
所以崔元面对大佬之间的角力,是显得很为难的,他并不想卷入其中,更想保持一种各方都不得罪的态度,但以他今时今日所取得的功劳,显然是不可能的。
杨一清看出崔元骨子里所带着的怯懦,提醒道:“将来想要令将士服从,上令下达,必须要有底气,此战的功绩便是底气。崔驸马也不必再给保国公什么颜面,因为此战之后,旁人只会知道有你崔驸马,而不知有保国公。”
“呵呵。”崔元继续苦笑,他不这么认为。
因为这几战,他都是在糊里糊涂之中获得功劳,有点不真实,觉得自己回到京城之后,这功劳就会被人给拿走。
正说着,外面又有高丕的声音:“杨大人,有保国公派来的信使。”
“不见!”
杨一清这次很不客气就做出选择。
“是。”高丕马上去传话。
张僩笑道:“崔驸马,您看到了吧?现在着急的是保国公,他今夜怕是会接连派人来传信,逼着让咱这些人去送死,而他则不紧不慢增援过来,我们只管等看他的好戏就行了。”
“这……”崔元现在连正经话都不会说了,眼神中带着一种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