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点头道:“自然可以,不过是要跟陛下上报的,相信陛下也会采纳此意见。”
张周苦笑道:“那是让我来当这个恶人吗?我没记错的话,西北这都是捷报,就算保国公在此战中表现不佳,到底也算是牵制了鞑靼的主力,或者是迷惑了鞑靼人的视线,就这么直接抄家问罪的,会不会……太重了点?”
李荣跟牟斌对视一眼。
心里都在想,还是这位蔡国公敢说啊。
你说你来当恶人,意思是陛下让你背黑锅呗?就算真是这样,你能在我们这些皇帝使节面前明说吗?
李荣道:“张先生,您该知道,陛下对于军中整肃之心非常坚决。此战大局上是赢了,但因为保国公等人的迁延不进,导致错失战机,明明可以取得大捷,如今却也取得一个不上不下的捷报,陛下对此欣然之余,也分外着恼。”
“哦。”张周点头表示会意。
皇帝对战果不满意。
能杀敌三万,就不要杀敌四千。
“所以。”李荣补充,“陛下要明正典刑,若是人人都如保国公一般遇敌畏畏缩缩,此番不论罪,以后就会有人仿效。先生也不必担心他人会有意见,因为以咱家所知,朝中对他有意见的人比比皆是,就连西北的将领对他也多有怨言。”
“是吗?”张周的口吻,好像是在插科打诨。
李荣续道:“陛下之意,此战既已获胜,对于那些有心为家国而战,只是能力不及的人,小惩大诫便可。但对于那些本身有能力,却因畏惧而不前的,则要从重处置。”
“比如说?”张周追问。
“除了保国公之外,还有平江伯,以及安远侯等人……”
李荣把一个惩戒名单算是给列出来。
基本都是朱晖的嫡系,一个小圈子的人。
张周道:“听说安远侯背景雄厚啊,要惩办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李荣惊讶道:“先生奉皇命办事,难道还担心得罪人?相信只要是先生开口要查办的人,就算是……贵人也要相让,这是为朝廷清除蛀虫,并无私心在内。”
张周笑而不语。
你李荣还真会装啊,知道柳景是周太后的人,当初柳景在两广胡作非为都只是被夺爵,命都能保住,现在连爵位都能复,我查他不是给自己找大麻烦?
难怪你们厂卫的人总想让我来顶缸,感情这口缸真能压死人。
“让我再斟酌斟酌,相信陛下也不是急于一时,也劳烦两位多查一下此案的背景,也让我有个准备。”张周也知道这种事没法回绝,那就先拖延着。
“是。”李荣一看就明白,张周是懂“规则”的。
皇帝让查的案子,又是把旧勋臣给惩治一番,在这种大背景之下,突显他张周在朝的威势,有什么理由回避呢?
怕得罪人?
那是你蔡国公的人设吗?
就算你啥都不做,在朝中也得罪了大票的人,想置你死地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也不会因为你查一个朱晖,而加深对你的憎恶,反而可能会因此对你产生恐惧。
以德服人,比不上以威吓人。
……
……
乾清宫。
朱祐樘在接受李荣的回奏。
“秉宽接纳了?很好。”朱祐樘微笑着点头,“得罪人的差事,他担心得没错,但朕更希望他在都督府内有威望,别人未必需要敬他,但一定要怕他。”
李荣听了这话,大概知道皇帝已经吃了文官太多年的“亏”。
一直当个文臣眼中的仁君,天天被人说要秉承操行规范,但其实朱祐樘更希望的是别人惧怕他这个皇帝,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别人只是礼数上的尊敬他。
李荣请示道:“陛下,该将保国公等人,如何定罪呢?”
这是要问一下,要追究到什么程度。
有革职、夺爵、下狱、抄家、流放到死罪,朱晖延误战机的罪行论定有很大的余地,甚至完全不追究给算个功劳都行。
朱祐樘继续看着手上的奏疏,随口道:“秉宽都已接手了,朕还做那么多担心作何?他会斟酌的。”
又是给张周自行斟酌。
就算李荣一向往张周那边靠拢,此时也觉得似乎皇帝对张周的信任有点过头。
一个国公的处置,交给另外一个国公,罪行定轻了不对,定重了别人还以为是打击报复,明明陛下您心中只信任张周一个,但怎么又觉得您是在给您所信任的人挖陷阱呢?
“陛下,还有一件事。”
“说。”
“永康长公主最近几日在变卖家产,说是要给蔡国公送礼,还闹得人尽皆知。”
等李荣把事一说出来,朱祐樘只是稍微一顿便明白了这个皇妹的用意,皱眉道:“堂堂的长公主,变卖家产来给他人送礼?这是在丢她自己的脸,还是在丢朕的?她是在故意给朕难堪?你去见她,告诉她,再用朕所不喜的手段,懋仁便可以继续回来当他的闲人。朕已经忍无可忍了!”
“是。”
李荣也在暗笑。
你个永康长公主,还真以为你那些手段有多高明呢?
陛下是让你跟蔡国公和解,你每次闹的事,都想彰显你是皇妹,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