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也心生感慨。
一边在非议张周主持的考试可能有偏颇,一边自家有孩子在里面应考,就如同刘健所说的,既然你们两个人跟本次乡试有直接的利益牵扯,那还是少去议论为好。
否则,你们孩子不中,外界会说你们针对张秉宽是公报私仇。
就算你们孩子中了,别人也会说是张秉宽私相授受,给你们俩面子……明眼人,或是识大体的人,知道这事不可能,但难堵悠悠众生之口。
……
……
乾清宫。
朱祐樘也在端详朱厚照三场考试下来的文章,那感觉就叫一个……不忍直视。
“陛下,太子毕竟年少,这还是第一次做如此的文章,再说来,就算是贡院里应考的学子,也未必能写出这般的文章来。”萧敬也知道太子的文章太差劲,尽可能去给说和。
朱祐樘道:“或许是朕期许太深了吧。能做两篇四平八稳的文章,也算说得过去。这文章,应该是不能过童生考的吧?”
萧敬不好回答。
他又没主持过童生考,哪知道平时童生考的文章都是咋样的?
且宫里的太监,就算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研习过学问的,但相比于朝中那些以科举文章出身的文臣,学问也是差得很远。
萧敬就很清楚,别说是太子,就算是他自己去应考童生考,也未必能过关。
朱祐樘放下卷子,道:“等秉宽回来,给他瞧瞧。不过以朕的想法,就算是太子文章做得再好,但若是无悲天悯人之心,仍旧成就不了一番大业。文章是能选拔人才,但治国之事上,文章好坏也不能起到决定的作用,也只是作为参考罢了。”
“是。”萧敬应和。
“朝中文章写得好的,多也只是在翰林院中修书立做,朝务之事上多还要看做事的果决,还有做事的魄力。但茫茫众生中,如何将他们选出来?尽管文章取才,是有偏颇,但好歹也算是个标准,文章写得好的读书人,在治国上,总比那些文章差的人,出人才的机会要大吧?”
朱祐樘的话,显得很深刻。
连萧敬都在惊讶,看样子,皇帝对于华夏延续了上千年的科举,有很大的成见啊。
这是决定……改革选官用人的方法了?
“秉宽所设的研武堂,可说是一个创新,把优秀的武官,送到里面去学习,能力好的人派去重要的差事上,能力差的人就让他们去完成最基础的差事。以后科举之外,也可以这么用人,诸如开矿、冶铁,还有秉宽先前所说的,要修造铁路,那都是需要非一般的人才,光会读书,近乎是毫无作用的。”朱祐樘道。
萧敬问道:“那陛下,这些人选出来,是在朝中为官,还是说……给蔡国公谋职?”
朱祐樘起身道:“自然是要给他们派遣官职,有的人会说,这是朕任人唯亲,但选有特别一技之长的人出来当官,难道就不是唯才是用吗?秉宽用人,也就是朕在用人,换言之也是朝廷用人,秉宽想用的人,给他们官职,有何不可?”
萧敬道:“就怕朝中的臣僚,不会答应。”
朱祐樘面色转冷道:“如果什么事都听他们的,到现在大明一门新炮还没有,鞑靼人还是会隔三差五犯境,每次都要仓皇应对。甚至连百姓都吃不上一口安乐饭,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规矩吗?朕要的是国泰民安,不是守规矩!”
“是。”
萧敬显然不认同皇帝的观点。
但现在他也没有反驳的勇气了,给皇帝当近身的差事,难道不应该一切都听皇帝的?
“最近朕还打算到民间去走走,就在京城里转转,体察一下百姓的民生,看看京城的物价如何,是否如言官所上奏的那样,还有就是派人到各地去查看,是否有天灾人祸,而地方官没有上报的。朕也怕下面当官的欺上瞒下。别是朕以为天下一片和气升平,却是到头来,百姓还在过着艰难的日子,朕不忍心看到百姓有辛苦。”
“是,陛下。”
“还有,以后宫里也要再行节俭了。自从秉宽入朝以来,朕对于节俭之事,已经很久没强调过了。”
“回陛下,那是因为蔡国公给内府带来了不少额外的进项。”
“谁说不是呢?秉宽有本事啊,宫里上下现在基本都没说他闲话的,为什么?就在于人人都看到了成绩。本来户部的开销也减少了很多,但朝中人却对秉宽的印象很不好,就是在于秉宽帮皇宫解除对了帑币的依赖,这或是户部所不希望看到的。”
“陛下您多虑了。”
“不是朕多虑,而是朕早就看明白了一切。朕手头上闲钱多了,朝中人便会觉得,朕会乱来,他们没法挟制于朕。以往朕的确是觉得,这朝廷是臣子的朝廷,但现在看来,他们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添乱的。”
话说到这里,朱祐樘也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