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生病,消息只在极小的范围内传播,京师中的阁老尚书除了张周之外,一概都不知。
谢家还在为谢丕考中进士而欢呼雀跃,毕竟谢家曾经也不是只有谢迁一个在朝为官的,至少他弟弟谢迪就是三年前的进士,且如今在朝混得也还可以,已是户部主事。
但真正来谢家给道贺的人,却少之又少。
也是因为谢迁的事,让谢家的声望一落千丈,谢丕这次考中进士之后,也想低调,没有大排筵宴,更是没有去发动亲朋好友,他甚至做好了跟朝廷请调去滨海城的准备。
谢丕也算是个孝子,父亲得罪,而他也不想置身事外,哪怕是当个小吏,去到滨海城,对他来说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在他考中进士后的第六天,李东阳之子李兆先上门来访。
谢丕才算是真正见识过第一个世家子弟,他也没请李兆先吃饭,而是把李兆先叫到自己书房,把自己已经整理装箱的书籍点了点,随即打算送给李兆先。
“以中,你这是要作甚?考中进士,难道就要将圣贤之书束之高阁了?”李兆先还很不理解。
同为世家子弟,也是阁老家的孩子,李兆先在读书的天赋上似乎也并不比谢丕差,在著书立做方面,他是比谢丕要强的。
但惟独在应科举这件事上,李兆先也心知,怎么都比不上这个“别人家的孩子”。
谢丕道:“书大多都是家父留下的,他让我用功读书,如今我完成课业,将来就算再要修学问,也打算去到家父身边,聆听他的教诲。我打算去滨海城,哪怕是辞官不做,能在家父身边侍奉,也能求个心安。”
李兆先闻言叹道:“你有如此孝义之心,相信谢阁老能欣慰。但你这么做也不是办法,朝廷会给你安排官职,不是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的。”
“所以我做好了辞官的准备。”
谢丕在这件事上,似乎显得很开明,考中进士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而当官与否那就不是旁人所能决定的,我想不当官就能辞官。
李兆先坐下来,心下也有些迷茫,道:“其实我有与你同样的想法,先前滨海城内招募有志之士,很多人都过去找到了出路,连国子监的同窗也有去的。可是我……”
“那你为何不去?”谢丕不解问道。
“唉!”李兆先道,“还不是因为家父?”
谢丕听完之后,似乎也理解了李兆先的苦楚。
明明是有才华的,奈何父亲给他的阴影太大,李东阳在朝中那么强势,文人士子中又是天下读书人楷模的存在,就算李兆先再用功,似乎也比不了父亲的光彩。
于是乎,李兆先就自暴自弃,哪怕在外人看来,他是那么才华横溢,却只能甘心当个平庸之人,无法从科举上谋求进入仕途。
现在就算是想实现一下个人抱负,去投奔滨海城做个小吏,都不得自由。
谢丕道:“有时候我也羡慕你,至少你家里一切都太平,不至于像我一样。家父清廉正直,我不想让他在那边受辛苦。”
李兆先道:“所以你觉得,令尊的事,是不公平的吗?”
“我没有这么说。”谢丕无奈道,“朝局便是如此,孰是孰非,我也不想去计较,至少在我眼中,家父乃是完人。若是李兄你体谅的话,谢家在京中有什么事,希望你能帮衬一些。”
李兆先摇摇头道:“我自身难保,何以来帮你?”
谢丕见李兆先不肯相助,也不勉强,甚至连话都不再说。
李兆先道:“你是有孝义之人,我希望在你的努力之下,令尊能早些回朝,至少也能回乡颐养天年。如此才能让你有更好的前途。”
谢丕还是不言语。
“家父那边,我想替你说说,有时间去拜会。”李兆先想给谢丕铺路。
在他看来,只要谢丕去拜见了李东阳,并且得到李东阳的认可,那以后谢丕在朝中就会前途无限。
谢丕道:“不必了。”
李兆先不解道:“难道你不应考馆选?若你能考中,进入到翰林院,相信这才是令尊最大的心愿。”
殿试结束,虽然各甲进士已定,但还有一场考试,就是庶吉士考试,弘治十五年是正常庶吉士选拔的一年,当然这种选拔并非每次殿试之后都会举行,至少谢丕这一届,还是有机会的。
谢丕道:“我无心进翰林院,我也不求任何的官职,希望李兄你不要勉强我。最近几日,我就会跟朝廷提请,调滨海城任差,那边不是正需要人手吗?如果他们觉得不需要,那我就以奉养家父为理由,辞官去到滨海城内,在家父身边尽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