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郡,滇池县。
在益州郡太守高颐精心为刘璋准备的卧房中,刘璋和高颐相对而坐,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一张案几上,摆放着酒具和酒杯,案几的一侧,是一座红泥搓成的小火炉,红泥炉中燃着上等无烟的木炭,靠着木炭的高温,红泥炉上温着的酒水吸收了足够的热量,腾腾的从酒水面上冲出一阵水汽。
听着窗外传来的呼啸如夜鬼呜咽的秋风声,再加上面前的红泥炉上飘起的雾气,刘璋莫名想起了白居易的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只是和白居易诗中的场景相比,此情此景差上了一分,屋外没有即将窸窸窣窣落下的飞雪,不过氛围倒是相差不太多。
见红泥炉上的酒水开始沸腾,酒水翻涌起了波浪,刘璋拿起竹木制成的酒勺,勺起一勺的酒水,往高颐面前的酒杯倒去。
高颐见此情形,不免面色有些激动,他不曾想到刘璋竟是亲自为他斟酒,只是除激动外,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
盖因刘璋出任益州牧后,所行所为的事迹,他也略有耳闻,刘璋对益州的士人没有如他父亲刘焉一般猜忌,而是延用益州的士人,任贤使能、各凭其才的收纳到州牧府中,称得上是礼贤下士、吐哺握发。
在刘璋向他的杯中倾倒满一杯热气腾腾的酒水后,高颐恭声谢了一句:“多谢明公。”
“高卿不必多礼。”刘璋摆了摆手,让高颐随意一点,不必那么客气,随后刘璋往他自己的杯中也倾倒上了一杯热酒,等各自杯中的热酒稍稍冷却了一些,他和高颐对饮了一杯。
酒水三巡,气氛稍稍融洽了些,刘璋说出了今晚召见高颐的意图,同时也是对高颐的考效。
“高卿,以你之见,南中之地,时不时就发生叛乱,或是叟夷作乱,或是南中汉人大姓谋逆,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闻言高颐面色端正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刘璋给他出的考题,回答的好的话,他可以在仕途路往上大跃一步,回答的不好的话,就没有什么进步的机会了。
他思索片刻,想好了应对的措词:“明公,叟夷起兵叛乱,不外乎两种原因,一则虽然我汉家甚少向这些叟夷征税,最多不过收受一些土物,对叟夷来说其实没什么负担,但是难保有些官吏贪于财货,以叟夷好欺,假借官府的名义对叟夷征收重税,而后将这些从叟夷手上收取来的财货藏到自家屋宅中,并且一次成功后,就屡次向叟夷收取,导致叟夷心中生怨,认为官府苛待他们,积怨日深,一旦叟夷中有人首倡起事,便是星火燎原之势,出现叟夷群情汹汹,叛乱于南中的情况。”
“二则叟夷叛乱,非是我汉家之过,而是叟夷人面兽心,诡谲难测,有些小不如意,就起兵叛逆,更兼一些叟夷渠帅,放着好好日子不过,一味好乱乐祸,就比如这次的夷王高远,造逆于越嶲郡,高氏是大种的叟夷部落,寻常官吏根本不敢上门触他们的霉头,不存在为贪官污吏所欺负的情况,可见是高氏本性就不是很安分,于我大汉没有什么忠顺之心。”
刘璋点了点头,对于高颐的话他是认可的,叟夷叛乱,既有内因,也有外情。
内因就是叟夷好勇斗狠、不通礼仪,遇到事情都是动刀子讲话,没有坐下来交谈的想法,更不要说叟夷弱小的时候就装作温顺的样子,强大了就张牙舞爪、亮出獠牙,五胡乱华就是明证。
外情就是一些掌管联络叟夷的官吏,上瞒下欺,一面瞒着上面的人,一面欺骗叟夷,让叟夷缴纳本不存在的重税,从叟夷身上大把大把的捞钱。
等叟夷起兵造反,这些贪官污吏就推说叟夷是禽兽一般的东西,没有忠义可言,所以叟夷才起兵造反的,钱进了贪官污吏的麻袋,麻烦却丢给了官府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