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即将大乱,陆公子却派他们四个去…去力挽狂澜?
或者,这根本不叫做力挽狂澜,应该叫螳臂当车才对吧?
曹德觉得头晕目眩,若不是硬撑着,他差点就要瘫坐下去。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怪不得,大哥曹操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原来…原来他的儿子如今正身处陈国这个暴风眼中。
或许…他的确是去执行任务。
可当此局势下,这任务必是九死一生。
曹德不确定,他的儿子是否知道内情,可…其实这并不重要,荀令君方才就已经讲明,袁术派张闿假意投诚,实则行刺杀之举。
若然陈国国主、陈国国相殒命,那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袁术必定会疾风骤雨一般的对陈国发起总攻,整个陈国怕将沦为一处血腥屠戮的修罗场。
而他的儿子曹德正身处于这修罗场之中。
除非,除非他们能在国主与国相中救下一人…但,可能么?他们仅仅只有四人哪!
曹德整个人惊慌失措,他迈出两步,就打算出司空府往司农府行去,这么大的事儿,他得去问问陆羽啊。
好歹讨个交代不是…
可刚刚迈出两步,他又站定了。
这又怎么能去呢?
严格地说起来,陆羽是他的恩人哪,不光是他的恩人,还是曹老太爷的恩人!
昔日…儿子入龙骁营时,他曹德还特地嘱咐过,为了报恩,让他赴汤蹈火,纵是刀山油锅也不能怕。
当然了,那时候的话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再怎么说,曹德还是希望儿子能够保全的。
这…
现在…
“咕咚”一声,曹德一口吐沫咽进肚子里…
淡定,不能急,要冷静,深呼吸…
曹德一连做了一系列的动作,他试图让悸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可心头尤自剧烈担忧啊。
“儿啊,陈国这九死一生的地儿,你去之前…为何不告诉为父一生呢?”
“报恩…不等于送葬啊!”
一下子,曹德的眉头凝的更紧了。
“荀令君…总算找到您了。”一个书吏气喘吁吁的进来。“陈国…陈国飞鸽传书,曹公看过书信后一言不发,如今…只能…只能请您拿主意了。”
书吏整个人看似很紧张。
这等飞鸽传书的传讯方式很少使用,究其原因,便是难度并不低,而且…容易丢失信笺。
要知道,飞鸽需要飞行百里,然后准确的找到驿馆,将信笺送至,驿馆取下信笺再绑在另一只飞鸽的腿上,报送到下一个驿馆,以此类推。
可…万一飞鸽不小心撞到树上了;
或者不小心被某些猛禽盯上了、吃了,再或者…它心里产生了什么别的想法,比如发情了,想谈恋爱了。
那多半这一封信就无法准时送到。
故而…若非急的不能再急的信笺,汉朝时都不会采用飞鸽传书的方式。
偏偏,这一次书吏收到的便是飞鸽传书。
很庆幸…这些飞鸽均是意志坚定的鸽子,它们把信送过来了。
荀彧敏锐的察觉到这些细节。
同样的,此刻的荀彧心头也有诸多疑问,陈国如今的局势到底如何?
要知道…
寿春城细作的探报,袁术欲用卑鄙的伎俩图谋陈国…接到这个探报的时间是在昨日!
也就是说…算上路程上的消耗,多半陈国在昨日就已经出事儿了。
现如今,荀彧最关心的是陈国是否沦陷?
陆羽派出的四人…究竟在那执行什么任务?又能否全身而退?
这一封信,可以水落石出了吧。
此时此刻,曹德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荀彧也即刻就打算展开一阅。
可就在这时…
司空府门外却喧闹了起来,竟是皇宫的几个小黄门来了。
隔着司空府的大门,小黄门看到荀彧,直接了当的问道:“荀令君,今日来此颇为冒昧,只是…陛下心系淮南局势,又听闻有一封江淮急件,故而派我等来问上一句?江淮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急报刚到,天子派来的使者后脚就跟来,果然哪…还是那句老话,作为皇帝最不能忍受的是别人称帝。
天子刘协对江淮的局势亦是盯着呢。
不光盯着,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大汉的土地上平白无故多出了另一个皇帝?他要怎么向祖宗交代呢?
荀彧顿时精神一振,提醒道:“既如此,请容荀某先看过这急件。”
说着话,荀彧展开了信笺。
不对…
这急件不是来自陈国内,准确的说是曹营派往陈国外围的细作发来的情报。
他们并没有处于这暴风眼的最中央,故而可以第一时间将眼前发生的一切报送回来。
当然了,这也很符合常理。
如今…
陈国必是陷入乱局,程昱他们四个能逃命就不错了,又哪有功夫发来急件呢?
荀彧继续看下去,曹德则是脑袋拼命的往这边瞅…
荀彧是越往下看,越是心惊肉跳…脸都绿了,曹德也好不到哪去,他屏住呼吸,整个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出事儿了,果然,陈国出事儿了。
尤其是看到刘宠遇刺,陈国内部爆发内乱,整个南城沦为血腥杀戮的修罗场,曹德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事态已经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了么?
这一刻,曹德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局势,什么大业,他真正担心的是他的儿子呀。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成了才,结果…现在变成了九死一生。
倘若曹安民真的出了事儿,曹德哭死的心都有了。
“德公子…这…”荀彧试着开口。“没有贵公子的消息,或许…也算是好消息吧?”
这算是安慰么?
曹德的脸色更惨然了,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甚至脚下一阵发虚。
没有消息?这就是坏消息呀,但凡…他的儿子逃出来,又岂不会第一时间飞鸽传往许都,至少报个平安,可…
他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这是要…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哪!
他曹德可不像大哥曹操那般,有那么多儿子,曹安民的娘已经殒命在琅琊郡凤鸣山,这唯一的独子极可能也…
泪水在曹德的眼眶中打着转儿…
“荀…荀令君?敢问…陆…陆司农呢,他在哪?”
曹德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作为父亲,他无法救儿子,至少…至少也得知道儿子赴陈国是执行什么任务吧?
这算是老父亲对儿子的最后送别。
呼…
荀彧轻呼口气。“陆司农在城郊,今日…正是太学开学的日子啊!”
太学?开学!
曹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心情,他疾步跑出司空府,翻身上马…朝城郊,朝那颍河之畔的太学方向疾驰而去。
只是…曹德不知道的是。
同一时间,曹操也换上了便装,天子刘协、皇后伏寿亦是换上了微服,他们齐刷刷的往颍河之畔行去。
今日太学开学,这于陆羽,于大汉,甚至于曹操,均是一件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