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下午便出发了。
我坐在书房,眉头紧锁。
师兄的藏书,已是十分齐全。我窝在书房整整七日,翻遍了所有书,总算是发现了一个关于大司蛊虫,更加血腥残忍的秘密。
大司蛊从前,便是帝王为了控制人质使用的,而控蛊之人和被控之人,各有传承的办法。
若是控蛊之人死亡,下一代控蛊人生食前代的脑浆,便能继承控蛊之权。
若是被控之人死亡,可以在他的小腹中找出已经成型的蛊虫,然后直接喂给下一个人质,这样还可以省去三十天的孵化时间。但是这个办法,只有在虫卵已经孵化、并且是孵化七日内才有效,过了七日,整个蛊虫会融入血液,被控制人永远是行尸走肉。
当然,融入血肉之后,也有法可解。只需要冰冻住全身的血液三天,让大司子虫的意识完全在低温中溃散,再以火烧高温,彻底炼化虫毒,便可解毒。
但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么一折腾,人命都没了……
乐观的看,师父特意告知我,这是大司蛊虫,便是给了我这个机会。等到三十天一过,我剖开肚子,也许就能取出这蛊虫。
而且,在师兄远行、我刚刚服下蛊虫虫卵的三十天内,似乎有一些做文章的余地,好让我帮助阙哥哥,揭发兰无关的野心。
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我不能再浪费了。
正想着,一名暗卫落在书房角落的黑暗里,单膝跪地:“小姐,时辰不早了,将军关照过,为了小姐的健康,必须要有稳定的作息……”
“不早了?”我推门出了书房,望了望月色,又退回来,对他道:“那正好,月黑风高偷袭夜。你去,将师兄留给我的暗卫,有一个算一个,全叫来。”
那暗卫愣了一下,抬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解,不过他思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哄自家小姐开心,比稳定的作息更加重要一些:“喏。”
我回到书房椅子上,借着月色灵感,画了一个法阵。再抬头时,面前齐刷刷跪了一地的暗卫。
领头之人,便是前几日出现过的随卫,李固:“小姐,按你的吩咐,将军安排守护宅邸的一百二十一名暗卫,全数在此。共计甲级天罚四人,乙级天罚七十七人,丙级天罚四十人,听凭小姐调遣。”
我放下笔,仔仔细细看完这一百二十一人。
一百二十一名天罚,并且全是上三级天罚,恐怖的数量和质量,难怪王上对师兄如此忌惮。
师兄不过二十岁,如此优秀的一批暗卫,想必是他这五年内用尽资源悄悄培养,再给他一些时日,王都守卫恐怕都望而怯战了。
“师兄手下一共多少暗卫?”
“回小姐,共一百二十一人,因将军此次出行想必遇不上大战,便让我们全员守好宅邸,守好您。”
“嗯,虽然我从前并未与你们接触过,但是师兄将你们全都留下来保护我,想必你们也能知道师兄对我的重视。我也明白师兄对你们的信任,否则,他也不会放心将我的安危托付给你们。”说到这句,我依旧厚颜无耻、面不改色,“只是,想必你们一百二十一人,也没有一人发现,我被人下了蛊吧。”
也不是我故意吓他们,只是不说出我被下蛊这件事,他们也不会卖命帮我做事。
果然,我这句话一说出口,便收获了一百二十一双震惊的眼睛。
“不必惊慌,这七日,我将自己关在书房,便是在寻找解蛊之法。如今解蛊之法已寻到,但是,这需要各位的帮忙。详细做法,我会告知李固,其余人,你们只需要记住,我中蛊之事,不得传书给师兄,一旦他提前回都城,只会让背后下蛊之人警惕,我体内的蛊,便再难解。”
“属下遵命。”
没想到,他们对于我的话,竟然毫不质疑,也不知道师兄给他们留下的命令究竟是什么,仿佛此刻,我就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他们对我的态度,也正是师兄对我的信任。此次行动,我也必定会护他们周全。
我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只见众人隐匿于黑暗中,不动声色地消失了身形,只留下李固一人,跪在光里。
“不必拘礼了。之所以留你,是因为我知道,暗卫们对于我的话,必不会像对待师兄一样,令行禁止,所以我会将我的全盘计划告诉你,你也会成为负担最重的那一个。”
“属下得此殊荣,万死不辞。”
我向他道出前因后果,以及这二十一日内,我的安排。
当然,如此仓促的安排,有很多赌的成分在内。
兰无关数次向阙哥哥发难,我赌他已经准备妥当,有了逼宫之力。
师父向我道出大司蛊,我赌师父对师兄的心疼是真的,他必会配合我,将大司蛊的秘密,透露给兰无关。
我会将我的自创法阵教给暗卫,让他们前去偷袭,我赌兰无关能看出幕后之人是我但是却留不下任何证据。
时间还剩下二十一天,不容浪费。刺杀兰无关,就从今夜开始。
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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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当视觉受到限制的时候,交错起伏的声音,也能够带来无尽的恐惧。
兰无关躲在密道,听着头顶上兵刃相接之声,夹杂着含着疼痛的呜咽,滚烫的血顺着地板的缝隙滴落在他的脸上,流过脸颊,又滑落到掌心,已经变得冰冷。
兰无关死死瞪着掌心的鲜血,心中恨意爆发。
已经三天了,每到夜里,刺客此起彼伏,且都是高手,这些人使用的术法,都是自己未曾见过的,且层出不穷,在整个那子佛,有这等本事的,并且还想致自己于死地的,除了那【仙泽女】仙倾抚,再没有旁人了。
这几日,兰无关惊怒交加,更是对仙倾抚恨的咬牙切齿。
一个毁了容的丑女人,一个连天罚都不是的废物,竟然将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她到底在发什么疯!
她是真的想不死不休吗!
若是缉天銮在都城还好说,可是缉天銮刚刚被罚去边疆,她到底有什么倚仗!
突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拉回了兰无关的思绪。
“大胆贼人!束手就擒!”
听到戍守在城外的将军领兵前来支援,兰无关总算松了口气。
果然,几息之后,敌人均已撤走,兰无关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沾的血,才体面地走出密道。
“陈将军,辛苦你了。”
“老臣跑这两趟算不得什么,只是殿下,怎会连着三日,都有刺客?”
“陈将军放心,虽未能留下证据,但是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我心里已经有数了。明日我便会上奏父王,惩戒那幕后之人。”
“二皇子无事便是老臣之福,老臣怎敢言累。今日刺客已退,老臣这便出城了,私自进城,恐王上怪罪。”
兰无关点点头,示意他快走。
短暂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兰无关便入了宫,但是走到一半,他又犹豫了,转身到了宫中甬道旁的石悦溪畔,静下心来沉思。
偷袭自己的人,定有仙倾抚相助,否则不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术法。但是,这其中,是否有缉天銮或者兰凤阙的意思?毕竟仙倾抚常年在宫中,不可能悄悄培养出一批数量如此庞大的死士。
若是缉天銮的人,但他如今受罚去了边疆,父王的人一直看着他,他恐怕难以指挥如此精细的偷袭。
若是凤阙,自己这些年一直有意暗杀他,若是他动手报复,也并非不可能。若真是他,自己遇袭一事,便不能上奏。凤阙前几次遇袭,父王也从未偏帮,小打小闹无事,若是端到明面上来,也给了凤阙反击的机会。
但是那些刺客,真的是无穷无尽,每次前来偷袭都是规划缜密,三天了,自己的府兵,连一个刺客都没能杀死。这样下去,府兵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
况且,陈将军屡屡进城,有心人一定能发现,陈将军是自己的人了。
正头疼着,兰无关好像听到了父王贴身宫人汪福的声音,便压低了身子,悄悄挪近了一些。
只听汪福道:“王上听说,这几天朝阳公主又闹腾不休?”
另一个听起来较为年轻的声音回答:“回汪公公,是呢,公主醉心于大将军,王上也是知晓的。这大将军分府别居本是喜事,可他执意要将自己的师妹接出去一起住,这成何体统啊!况且,那仙倾抚还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一旦她脸上伤疤治愈,就能成为太子妃了!怎么好和自己师兄不清不楚的呢!”
汪福道:“哈哈,你也别急。我听说,王上前几日,秘密派人去给那【仙则女】强行种下了大司蛊,等过一个月,虫卵在她体内孵化,她就是被王上操控的行尸走肉,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她!咱公主之尊,又何必为了一个傀儡置气?”
年轻人道:“真的吗汪公公,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公主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小的这就把好消息带回去!”
汪福道:“嘘,这件事极为隐秘,切记悄悄告知公主即可,不可走漏风声,万一三十天还没到,大将军听到消息赶回王都,以后再想对【仙则女】下手,就更难了!”
……
兰无关蹑手蹑脚地远离,他没想到,原来父王对仙倾抚下了蛊。
但是,若是如汪福所说,此蛊是仙倾抚不知情的情况下种下的,那么仙倾抚也没道理对自己穷追猛打。
假如仙倾抚知情,那确实有可能在彻底丧失神智之前,为了兰凤阙解决了自己……不对呀,那更不对了,她若知道自己被下了蛊虫,那个精明的女人,一定会尽快想办法解了蛊毒才是,哪有功夫来为难自己?
兰无关思忖着,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于是,他并未面圣就出了宫。
要在这个微妙的时候查【大司蛊】,万一被父王知道了难免引起怀疑,兰无关决定去都城内各大书局找一找。
在都城转了一整个白日,兰无关终于在一家专门卖离经叛道书籍的书店中,找到了一本《蛊虫全集》。
他对着目录,找到了【大司蛊】——大司蛊虫,在种下一个月内,服下子虫虫卵之人,会完全按照炼化母虫之人指挥行动,一月后,虫卵孵化,服下子虫之人会被子虫吸食养分,餐食大脑,彻底变成一具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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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实仙倾抚已经被父王控制住了,现在每天夜里袭击自己的刺客,都是父王派来的人?
父王为什么这么做?
兰无关突然想起了自己被以奇怪理由处死的三弟,兰玉康。
以及这些年关于兰氏血脉的传言……
当年,三弟之死,自己就听闻了一些消息,说一旦兰氏血脉身亡,其血脉之力,会由其他人继承其血脉之力,也就是自那之后,兰无关着手于培养自己的力量。
看来,父王,是想要传为给自己的大哥了,才会急于假借仙倾抚的手来杀自己。
兰无关一阵后怕,幸好今天没有贸然将遇袭之事呈秉父王,否则,父王必定以更加狠厉的手段,封住自己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