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炳叔吉言。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这件案子查清楚。”
哨牙炳一笑:“你运气好啊!连老天都帮你。你要找的人呢,就在这里。大虾!这个是我大侄子,自己人!如果你对他也不讲真话,别怪我不把你当兄弟!”
名为大虾的男人蜷在角落里,如果不是哨牙炳指,根本没人在意。
他个子不高,身体很单薄,头发大半发白,人长得貌不惊人,两眼黯淡无光。
其实这个茶楼里大多数客人,都是他这副样子。
从威风八面的探头,变成困居茶室,饮茶听戏自娱的落魄阿叔,大多数人心理都难以接受,消沉颓废也是情理中事。
只不过这个大虾的情况,和其他人似乎不同。
“大虾运气比我们好,警廉冲突以后得到特赦,继续在旺角区重案组做事。不过又怎么样呢?在那帮年轻人眼里,我们就是毒瘤,就算有特赦令也没用啊。还不是让你提前退休。”
哨牙炳拉着陈彦祖到大虾那张桌子旁坐下,又招呼老板送了茶和肉包过来。
“大虾,这个是我大侄子,现在做师爷,以后要做大状。他第一次开口,这个面子是要给的。他老爸陈剑辉和雷老总是好朋友,算起来你们也是自己人,能帮就帮一把。你们慢慢聊……”
到底是老江湖,知道什么时候该参与,什么时候该退出。把人领过来打了招呼就坐回去,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大虾上下打量着陈彦祖,半晌之后开口,嗓音沙哑。
“我以前跟雷老总的,和辉哥也算老相识。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剑辉哥的儿子,是志辉让你来找我?他想通了?”
陈彦祖摇摇头:“他没提过虾叔的名字,也没提过旺角重案组。只是提醒我到哥连臣角惩教所找线索。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虾叔能帮我什么。”
大虾一声叹息:“那个傻小子。自己都快没命了,还这么固执。我说过我不在乎了,他还是不肯说真话。”
留声机的声音越来越大,大虾皱皱眉:“我家就在附近,到家里喝茶慢慢聊。”
老人的家就在弥敦道,距离这间茶楼,大约十几分钟路程。
他的家很大,装饰布置豪华,家具家电应有尽有,明显和重案组探员的收入不符。
本名李虾的老警察,只是旺角警署重案组的一名普通CID。级别为员佐级,又没什么学历,哪怕靠年资熬到顶薪点,每月收入也仅有四千块左右。
就算他提前退休拿到长俸,也支付不起这个开销。更别说家具摆设一看就不是刚买的,不问可知,这位李虾和哨牙炳他们一样,都是拿黑钱的警察。
“喝咖啡还是茶?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坐下慢慢聊了。”
李虾示意陈彦祖落座,选了半天,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啤酒,一人一听。
“儿子出事之后,老婆就和我离婚去了澳洲,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这就是我儿子,很帅吧?”
李虾指着柜子上一张合影给陈彦祖看,合影里面李虾身着制服,旁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我坏事做太多,有报应的,前后三个孩子,只有这一个活下来。对我来说,阿德比什么都重要。可惜我蠢,不会教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对他好。以为儿子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就是爱他,没想到最后害了他。”
李虾对这个儿子宠溺过度,养成其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脾气,年纪轻轻又迷上赛车,李虾就出钱帮儿子买车。
原本想着赛车无非是钱的问题,最多是社团矛盾,这些都可以摆平。没想到最终付出的代价,是儿子的命。
导致李虾儿子车祸丧生的那场非法比赛,对手就是杜志辉。
“当时杜志辉十七岁,我儿子技不如人非要逞强,结果连命都没有了。那种比赛本来就是非法的,死了人也是自己处理,警方不会介入。再说当时廉署还没成立,环境和现在不能比。杜展鹏找了义丰前辈出面和雷老总讲情,雷老让我算了。又说阿德的车子改装太厉害,这次不死下次也要死,不能怪杜志辉。做大的开口,做小的有什么办法?老婆就是因为这件事和我离婚去澳洲。第二年杜志辉因为严重伤人罪成送入哥连臣角,我才有机会看到他。”
“这么说,你们应该是仇人。”
李虾摇摇头,一声长叹。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甚至想要找惩教朋友干掉他。但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阿德活过来。他们两个的眼神太像了。我对他动手,就像打阿德一样。志辉向我道歉,承认自己做错事,害我失去唯一的亲人。我听得出来,他是真心的。我当差那么多年,自认为是铁石心肠。可是听到他那些话之后,我真的没办法下手。我不但没有对付他,还找了我的朋友关照他。等他放出来之后,我就收他做干儿子。之后就是廉署成立,警廉冲突那些事。”
陈彦祖听着介绍,才知道后续的发展,和常规走向完全不同。
本来应该敌对的两人,反倒是情同父子。杜志辉和李虾的关系,甚至比杜展鹏更好。
原因也很简单:杜志辉并不愿意当古惑仔。
“阿辉出来混是被逼的。他不敢和杜展鹏说,只敢和我说。他不想做古惑仔,想要堂堂正正做人,最好是当警察。我只能安慰他,告诉他一定有机会。说真的,我很没用,不懂得教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帮阿辉。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所以你对他说,有机会帮他做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