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宫的婢女,路都不会走吗?”她突然被撞,面色不愉的诘问我。
“回姚姑姑,奴婢是新进宫的,这是我家姑娘,奉太后旨意暂住在沁雪院,今晨出来只为采集露水沏茶,无意冒犯姑姑。”云月急忙解释道。
这女官听闻我们仿佛是太后的人,便不再为难,只说道:“既如此便速速离去,莫要在此处逗留。”
“是。”云月行了礼拉着我欲走,我回首却见那女官向后园走去了,不多时,便又是一声声惨呼传来。
“云月,方才那位女官是谁啊?”我边走边问道。
前段时日我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云月却是和青禾素萝她们一起混在花房里,将宫里的人际关系打探了个大概。
“姑娘,这是文楚大长公主身旁的掌事女官姚姑姑,文楚公主少时为国远走燕地为质,听闻受了很多苦楚,性子古怪又刁蛮,经常苛待下人,很多宫女在她手上殒命,太后因着她的身份功绩,也不太责备她,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云月低声附在我耳边轻语,脚下却不停。
“既如此就快回去吧。”我听了这话,走的更快了。
回到院中休坐不到半个时辰,去花房取花的素萝便回来了,她小脸煞白,眼圈红肿着。
“这是怎得了,像哭过似的?”云月与青禾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花篮,拉着她来到廊下,我也满脸疑惑地望着她。
“姑娘,奴婢晨间原想着去花房取些秋菊为您插瓶,却听花房的姐妹说,碧华殿有两个宫女因冲撞了文楚公主,被施以了水刑,奴婢回来时碰见几个内侍,正运送尸体出宫,期间一具尸首滚落下来,竟是当初与奴婢一起入宫的同乡春嫣。”素萝说完,刚止住的眼泪又大颗大颗的落下。
“啊!”云月一声低呼,向我看了过来,我心中也蓦然升起一阵惧怕,早上我和云月听到的惨叫,仿佛犹在耳旁。
“何为水刑?”我声音微颤地询问。
“就是将受刑之人的口鼻,不断浸入水中又捞出,直至犯人在恐惧中窒息中而亡。”青禾的声音也染上了哭腔,既与素萝是同乡,想必她们都是相识的。
“这本是牢狱之中的手段,王宫中甚少使用这种刑法,然而大长公主…姑娘,奴婢好怕,怕自己一不小心会也落得和春嫣同样的下场。”素萝一边哭泣一边低声说着,青禾也抱着她呜咽。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们。这段安稳的时日,让我近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在这座吃人的王宫,我尚且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更不知该如何保护身边的人。
“以后无必要之事便减少外出,与人相处时需礼仪周全、尽量小心些行事,唯有自我约束,方能不被人抓住错处。”我既是在对她们说,也同样是在心底告诫自己。
“是,奴婢们知晓了。”她们三人皆如此作答。
待到青禾素萝退去后,云月来到我身旁跪坐下,她的脸因恐惧而毫无血色,却还是轻声安慰我道:“姑娘不怕,如姑娘所说,咱们小心些,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我真后悔带你入宫,当初就该替你向魏冉求一纸文书放你离开,你原是不必来此的,可如今已是记录在册的宫女了,不知何时才能走的出去。”我握住云月的手,心头蒙上一层愁绪。
云月是我在这个世界所遇到的第一个真心之人,在我迷茫困顿的时候,是她始终如一地温暖着我,现在又因我而置身在这样一个、稍不注意就会殒命的险境中,我实在愧对于她。
“姑娘何出此言,是奴婢甘愿跟着姑娘的,与姑娘无关,是奴婢自己执意如此的!”云月回握住我的手,急急说道。
我望着她焦急的脸,轻点了下头,奋力挤出一点笑容:“是,我知道。”
又是一场秋雨绵绵落下,院中的柳叶本就已近枯黄,此时更是被风雨吹打的簌簌而落。
前路似乎又迷雾重重,我和云月会在这深宫之中周全己身吗?
我和阿稷又会有机会此生相守吗?无人予我以回答,院中只徒留我一声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