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已经站在那里,紧紧地看着自己的兵。
车组三名成员在李牧面前列队完毕,车长向李牧报告:“报告副领导!202车完成射击比武科目!请指示!”
应该是四名成员的,但是大比武要求只能三名成员出战,因此装填手这个岗位是不安排人的。
“稍息!”李牧敬礼,用力地甩手。
随即,李牧退到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下面,余明是要说话的。
余明走过来,站在车组成员面前。他的目光落在杨青松的脸上,额头上脸上凝固的血迹,看着很吓人。
“炮手是谁?”余明问。
他的目光从杨青松脸上移开,他下意识地认为,炮手只会是两名士官之中的一名,这个列兵,肯定是驾驶员。
没人回答。
车长要护着杨青松,因此他犹豫起来。驾驶员更不会回答,内部团结一致对外。要被处分,就一起处分,或者替新兵扛了处分。
没人回答,余明也不生气,他以为兵们拘谨呢。他先走到杨青松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扬一句:“嗯,车开得不错,老司机?”
众人都轻轻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
杨青松尴尬地低下头,随即猛然挺起胸脯,做了一件让车长和驾驶员都感动的事情,他毅然决然地说道:“报告长官!炮是我打的!和班长没关系!”
余明一愣,下意识问,“你是炮手?”
“报告长官!是!我是炮手!炮都是我打的!和班长没关系!”杨青松咬牙说道。
车长急了,赶紧插话:“报告长官!杨青松同志是在我的指令下打的炮!和他没关系!他只是奉命行事!”
余明就彻底愣了,左右看看他们,随即看向李牧,那意思是,怎么,你的兵都学会抢功劳了?还当着老子的面抢功劳!
太狂了吧!
李牧却是很快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微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对余明说,“长官,兵们的失误,问题在我身上,是我这个副领导没有交代好。我愿意接受处分。”
这么一说,余明回过神来了,其他军官也都恍然大悟。
不是在抢功劳,是在抢处分!
这几个兵以为做错了事情,都纷纷挺身而出要把处分抢过来!
看看,这才是好兵!
然而,当大家回过神来,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杨青松脸上——炮手是新兵蛋子!!!
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震撼的吗?
就连余明,此时也不得不再一次问道,“你是炮手?”
杨青松挺着胸脯,赴死一般回答:“报告长官!我是炮手!”
他突然看向李牧,哭了,哭着说,“副团,我错了,真的跟班长没关系,是我打的。你不要赶我回家,我不想回家,我要当兵,我死也要当兵,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给部队丢脸,你不要赶我回家。”
众人的眼睛突然的湿润了,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反差更让人感受深切。蒙在鼓里的杨青松,他以为他做错了,他以为他丢人了。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他以为他让他的部队丢脸了,他似乎意识到下一步就是自己被劝退回家。
于是,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了,哭着向亲手把自己带进部队的副领导求情,求他不要敢他回家……
李牧眼睛红了,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他慢慢地把杨青松的脑袋揽过来,上面的干枯的血迹被泪水打湿,一摸一片红。李牧把他的眼泪擦干净,像搂着小孩一样把杨青松揽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李牧沉声对杨青松说,“我不会把你赶走,谁也不能把你赶走,你是我李牧的兵,一辈子都是我李牧的兵。”
余明沉默着,这样的兵,也许离开基层的时间太长了,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大头兵们的真情流露。相互之间的扛事,相互之间的拉扯,也许有时候仅仅是因为男人的尊严和大气。
可谁又敢招惹这样一支由这样的兵组成的军队?
那是一种比核武器还具有威慑力的战斗精神,死而后已,用性命把胜利填出来的战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