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诶了一声,就拎着一个食盒过来了,摆放在桌子上,整整四盘。
“这是街头老陈家的肉月饼,小白楼的软酪,稻花香的绿豆糕和海棠酥,姐姐在公府拿回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可放的时间久了,难免失了味道,这可都是今天买的,现做出来的。”
卫婵瞧着油纸包里可怜巴巴的糕点,还有那四盘放在白瓷盘子里的糕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一时胸闷,有些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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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小环小玉,你们俩先下去吧,让我们娘几个好好说会儿话。”卫婵娘抚了抚胸口,忽然发了话。
这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小环道:“夫人,奴婢们受世子的吩咐,得好好服侍您和两位姑娘的,这不用奴婢们在屋里,要是续个茶什么的,也不方便啊。”
卫婵凝眉,不动声色:“叫你们出去就出去,虽然你们是世子的人,可买你们回来是为了好好伺候的,这样自作主张,是欺负我娘老迈妹妹年幼吗?既不肯听话,我便回了世子,也不用你们伺候了,打发出去了事。”
卫婵冷着脸,看也不看那两个丫鬟,竟然有几分谢怀则平日的模样,两个小丫鬟又没在公府服侍过,哪里见到过这种阵仗,立刻跪下请罪,老老实实的出了屋还带上了门。
卫好愣住:“阿姐,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她们俩挺好的,平时除了照顾娘跟我,还会陪我玩,教我做绣活儿呢。”
“怎么,你喜欢这种生活,被人伺候被服侍,被人叫小姐,有丫鬟捧着你,不用做活儿,想吃糕点就吃糕点,想吃肉就吃肉,很舒服,是不是?”卫婵没能忍住。
卫好一呆,完全不懂自家姐姐为何会忽然生气,平时她都是温柔和蔼,从未这样的,顿时眼睛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
“月牙儿,你别责怪你妹妹,她不懂你在公府的难处。”
“她,她有什么难处,姐姐在公府吃香喝辣,服侍的还是谢世子那样的神仙人物,谁不羡慕,谢世子那么好,让我们也过上好日子,娘的病也不必担心了,难道娘跟我,一直蜷缩在那个小土坯房里,姐姐才满意嘛,姐姐都一步登天,成了世子的女人了,还不让咱们沾沾光?也太自私了。”
“我吃香喝辣?”卫婵不敢置信:“你觉得我过的是好日子?”
她自入公府,从最低等的杂役丫鬟做起,为了讨好大***,冬季最寒冷的时候收集梅雪,冻上了手,这才入了大***的眼,熬夜给大***修补裘衣做鞋袜绣团扇,跪着给大***捏腿,守夜的时候困得用冷水激自己。
就算到了谢怀则身边,她哪一步不是走的步步惊心,谢怀则规矩大又不近女色,刚到他身边时,他虽然幸了她,可万事都随着自己的心意,从不问问她痛不痛。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对谢怀则来说,就是个发泄欲望的物件,她只能咬碎了牙默默忍受。
虽不知这些日子谢怀则对她好了一些,可那避子汤却没让她停,不过是因为这几日他没折腾她,才没继续喝。
她遭的罪,受的难,难道都是假的吗?哪怕在公府那个富贵窝,她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但凡发了月例银子,就存起来,要给娘治病,给妹妹攒嫁妆,如今倒成了她是自私的那个?
“好儿,别跟你姐姐这么说话,你太没良心了!”卫婵娘斥了一声。
“月牙儿,你告诉娘,那谢世子为何待你这样好,你不说自己只是一等丫鬟吗,难不成你……”
卫婵此时却有些破罐破摔,面色平静:“是,我攀上了高枝,我给谢世子做了通房。”
卫好惊呼一声:“那,那谢世子成了姐姐的丈夫了?”
“丈夫?你竟然,是这么觉得吗?”卫婵觉得古怪。
“姐姐不是嫁给了世子,那谢世子,就是我的姐夫了?这不是好事吗?”
“那不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主子,我是通房,你知道通房是什么吗?是奴才,不是主子,要跪着伺候夫主,将来还要伺候夫主的正妻,他们夫妻俩便都是我的主子,我的卖身契还在世子那里,他可以想发卖我就发卖我,今日宠爱我,对我好一些,明日就能把我赶出去,赶到庄子上,让我自生自灭,你以为通房是什么好东西?我生下的孩子,也不叫我亲娘,在孩子面前我也是奴才,通房的亲戚,算是什么亲戚,人家高门大院是不认的,你叫世子姐夫,你真叫的出来!”
卫婵越说越激动,甚至敲了一下桌子,最后泄了力瘫在椅子上,捂着脸,半晌只有一句话,声音暗哑:“我已经不是清白身子了,就算出来,又能嫁到什么清白人家呢。”
她基本没有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就算在公府过得再难她回到家也从不抱怨,一一己之身扛下了所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