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是文官清流,非巨富之家,便是程老太爷当年入阁拜相,攒下的家底也只是京城中流,给程颂安的嫁妆也是定数。马铃薯的种子是崔元卿给的那些金子买的,不算大额,但采买粮食却是大宗交易,所费不低,她将所有嫁妆做抵押,才勉强付了三成定金。
崔元卿迎上她躲闪的眼睛,正色道:“你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灾情,将身家性命都押上,值得吗?”
“我又不是白给,”程颂安解释道,“这宗买卖体量大,又是预定,因此价格比市面上要低了一成,若无灾情,我低价卖了,也不吃亏。若真有灾情,所有产粮之地的粮食价格必会高于往年几倍,而我仍按今年市价出售,便是让利,总能不赚不赔平了账。”
崔元卿轻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字当头,你知道有的人能做出什么事么?”
程颂安眼神一寒:“我签的是死契,若有人反悔,我便告到他今生不得翻身。况且,这些粮食是售给朝廷赈灾,一旦有灾情,我便先行向圣上奏明,圣人不会弃我不顾。”
“你还没回答我,”崔元卿接着问道,“这样做值得么?”
程颂安仰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夜幕,轻轻点了点头。她这条命是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而得的,她改变了一些事,有人因她而活,也有人因她而死,这些变故又不知要引发多少人的命数,她得做出一些事来,向神明谢罪。
崔元卿目光灼灼望着她,良久又伸出手来,在她头顶摸了摸。这个动作十分亲昵,让程颂安十分不自然,离得他远了一些。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惹出祸来,尽管推到我身上,我自与你分担。”崔元卿跨上马,留下这句话,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程颂安怔怔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这还是前世那个对她不肯多说一句话的崔元卿吗?他现在的样子似乎是三思哥哥的影子占据了更多。
这种情况非常不妙,程颂安及时止住了这个念头,好在海棠他们也匆匆赶了回来,几个人冲到她面前嘘寒问暖,一拥而上跟着回到山居。
“大人找到了你,怎么不把他留下喝杯茶再走?”海棠这会儿也竟替崔元卿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