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那位红袍神官相互点了点头,然后随着紫荆陌坐下,小桌便围得满满当当,神官看了看紫荆陌,又看了看桌子底下,意思很是明白……
“知道了知道了!”紫荆陌迅速把小炉端到桌上,生起了火,又解开绳结翻开油纸,把早已穿好食物的满满一把签串推到魔造大师面前,又瞪了红袍神官一眼,照例嚷嚷道:
“我说老萨,你就不能把那破剑搁屁股底下?跟抱个姑娘似的……我喊琳大这会儿工夫你就不能先把炉子点上?你这懒蛋!”
年轻的魔造大师如今早已知晓,“老萨”的一双手臂从未同时离开过那柄锈剑,锈剑抱在怀里顶多也只是换个左右罢了。
而红袍神官恍若未闻,一只手却照例摸向身后,把一长串东西拉到桌边。
那是一根很长的麻绳,串着十个胀鼓鼓的皮革酒囊,只有末尾捆住的酒囊挂环上打了结,然后又在其余九个挂环里穿过,许多酒囊边缘都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三只酒囊被那只手逐一取下,丢到了桌上,红袍神官捉起一只咬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再次看向了紫荆陌,照例在“说”:
……酒反正是我打的……
紫荆陌照例白了红袍神官一眼,鄙视道:
“神说,不得酗酒!”
红袍神官扯了扯嘴角,照例吐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多半也是每日酒局上的最后一句:
“不得酗酒,又不是不让喝酒……”
紫荆陌嘿嘿一乐,随即心满意足地扭过头,催道:
“赶紧上手啊琳大!先烤这两把,磷虾啥的往后稍!”
红袍神官也期待地看过来,自从年轻的魔造大师无意间露过一手之后,酒局上的“分工”也就正式明确,便是不可或缺的食物、酒水,还有烧烤……
欢跃的火苗舔舐着签串,不时传出让人食指大动的滋啦声响,满把肉粒在恰到好处的翻转中散发出恰到好处的焦香,当一小撮揉得极碎的椒果照例融化进去之时,香气简直就像点石成金一般迅速升华,直击灵魂深处!
海豹肉着实是样上等食材,今天这些应当都是最具烹饪价值的里脊部位,许多战士都忍不住望向这边,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
满把烤肉很快离了火,斜斜支在炉边,两只手迅速抓了过去,空荡荡的签串很快便扔满了桌子。
年轻的魔造大师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他照例吃得极少,只需剩给他寥寥几串就足够下酒的了,不然也是浪费,那两位自然清楚得很……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但也没在书室里方才被紫荆陌打断的那本魔造书籍上,然而烧烤火候却是照例那般精确,手法也是照例那般熟练,从未跌出过他心里的合格标准……
和往常一样,仍旧有许多炊事营的掌勺凑到近旁,认认真真地观看着……
食物消失得极快,尽管早已无人借敬酒的名义消耗这两位的“配额”,但毕竟还是落肚为安,心满意足的两人都是这样想法。
不过紫荆陌拢了拢自己面前的签串,马上就又嚷了起来:
“考!老萨你这吃货又抢我的!说好的一人五十串!我才吃了四十三根!还有没有信誉了?!”
红袍神官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照例扬了扬手中酒囊,便咕嘟咕嘟狂灌起来。
那只酒囊很快就瘪了下去,照例丢到桌上,顺便打散了紫荆陌面前的签堆,红袍神官的双臂照例紧紧抱住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往身后的营帐脚上一歪,竟就这样沉沉睡去……
紫荆陌不屑地瞟了神官一眼,照例鄙视道:
“一囊倒!老萨这烂酒量!真没劲!”
附近的战士们都听到了,传出阵阵善意的嬉笑,所有人都清楚一囊“白夜烧”就是红袍神官永无长进的上限,也知道这位仿佛完全不懂自控的怪人匆匆醉去的习惯,这也就是在兵站里,往来都是同袍,在广场中央的炭火熄灭之前,总会有人把红袍神官连同那柄锈剑扔回营帐。
这些惯常的插曲也仅限于这张小桌附近,紫荆陌的视线照例四下扫去,一边喝酒,一边绘声绘色地数说着无数位有趣的人和无数件有趣的小事,他似乎也在听着,照例没有半句附和,不过手里的酒两人都下得不慢。
三囊过后,紫荆陌已有八分醉了,照例需要缓上一缓,而他的眼神照例如常,但酒局才刚刚过半,附近的战士们其实都有关注这里,喝酒的频次和份量也下意识地与这里同步。
对于正常人而言,三囊“白夜烧”已经是豪饮了,而现在正是酒中“高手”们的表现时间。
陆续有战士走到桌边,多半会恭恭敬敬地道一声“琳大师”,或者熟络地呲牙笑笑,然后扬一扬手中酒囊,狠狠灌上或多或少的一通,把最后的那点“酒量”全部撂在这里,哪怕下一秒便醉翻在地。
他从不拒绝,剩下的两囊“额度”照例属于这些大多只是点头之交的熟悉面孔,他照例与每个人都礼貌地点点头,然后陪上不多不少的一大口,不过头顶上的“白帽子”却在不知不觉间靠前了些,掩住了更多的面孔,露在外面的部分就更难看得分明……
好在这些摇摇晃晃的战士们全不在意,这项“插曲”如今便和唱歌跳舞同样,是夜晚“军休”时段里的重要节目,战士们的尊敬与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也便成为这张“标志性”的小桌继续维持的理由。
不过前来敬酒的却不只是汉子,照例还有一些女性。
她们大多都是“灵法营”与“长弓营”里的现役战士,也有的是预备役或是后勤人员,她们来之前自然没有喝下三囊酒,在小桌旁边顶多只会唤他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但是她们的手里却会捏上一支略有差别的冰花,微笑着放在桌上,深深望他一眼才会离去。
然而她们却并非回到同伴们身边,而是径自走出广场,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这些举动照例会引发阵阵善意的掌声与口哨声,或许有些遗憾,有些懊丧,但却极少有人会出言嘲笑,说出一些酸酸涩涩的怪话,这样的“愣头青”绝对会犯众怒,被有劲儿无处发泄的汉子们饱以老拳!
冰花有时是十几支,有时是几十支,在面前的小桌上码作整整齐齐的一排,它们很是小巧秀气,尽管只有短短一夜的“生命”就将融化,却也照样拥有赠送者们的些许气质,制作之时显然很是用心。
它们身上都有一耳可供细线穿过的小环,按照北方冻土的规矩,它们都有相同模样的另外一支,会分别悬挂在赠送者的门毡上方,持有者便能走进营帐而不会触发防御阵法,同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也是它们唯一的“使命”。
偶尔也会有冰花搁在紫荆陌的面前,这个家伙的眼睛便会眯得更弯,与他记忆里那人的模样更加相似,然后这个家伙便不再多喝,但也总会陪到最后。
两只酒囊终于空了,他的面前照例不再有酒,战士们也识趣地不再上前,他照例小心地捻起那些冰花,逐一放入手链里去,空间装备无法冻结时间,他自然也有一团清水需要处理。
紫荆陌的酒意似乎又重了些,醉醺醺道:
“……我说琳大……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他照例不想理会,不过面前这个家伙照例还是不依不饶,嘿嘿笑道:
“喂……跟你说话哪……你不是早就成年了嘛……听说昨天是你生日?也不告诉我……难不成昨晚已经偷偷找过哪位姐姐了?难怪昨晚喝到最后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又找堂姐吵架去了……”
他愣了愣,抬眼问道:
“什么意思?”
“哈?!冰花哎!你说什么意思……”
“不知道。”
“真不知道?”
“嗯。”
“……啊哈哈哈……其实琳大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挑上一支,再找到一模一样的冰花帐子进去就好啦……嗯……是你的话……八成走错了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