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们走,现在这个情形,我如何走得!”
尤二姐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小腹,肚子里面是她和薛蟠那还没见影的孩子。
她双眼含泪地看着面前的尤老娘和尤三姐,心里头慌乱的要命,她是真的对薛蟠动了心的,只是如今她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尤老娘和尤三姐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给惊呆了,屋子里安静下来,遇到事情之前,自然什么都不会想,可是最近一阵子以来,原来的那些事情就不受控制地一股脑一样地往脑海里面钻。
之前,尤二姐知道了作为皇粮庄头的张家败了,作为张家唯一的一个男丁,张华一无所有,她便不想嫁给张华这样的人。
正巧尤老娘也是这个意思,在她与自己母亲说不愿意嫁给张华的时候,母亲没有怪罪她,还支持她的做法。
有了母亲的支持,她也心安理得地将这桩婚事抛诸脑后。
尤二姐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当初,她们去宁国府看望大姐尤氏的时候,便被宁国府齐整的院子,数不尽的身着绫罗的下人给惊呆了,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根本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地方,更像是戏班子里面唱的碧水龙宫、瑶池仙境。
得知可以去宁国府看出嫁的大姐姐,她们母女三人明明已经将家里最好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了,但是与宁国府下人的衣服比起来,还是显得难看和土气,似乎她们就像是从烂泥里面爬出来的一样。
尤二姐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看着宁国府的管事娘子头上都是珠光宝气的,而自己作为一个小官的姑娘,竟然如此穷酸,当下就羞愧地低下了头。
当时,来接他们的管事娘子带着母亲和他们姐妹两个走过长长的回廊,绕过一个又一个院子,最后才到了大姐姐的住处。
尤二姐清晰地记得,进屋之后,她是第一次看见嫁了人之后的大姐姐,她那个论长相、个头什么都不如她的大姐姐,在嫁到宁国府之后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华贵的金钗插在她的发髻边,脸上涂的粉带着好闻的茉莉花的香味,身上穿着的衣服她看不出来是什么料子,只觉得摸在手中极为顺滑,上面还用金线、银线绣着好看的图样。
大姐姐的屋子里有着十二个丫鬟伺候,大姐姐做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甚至都不用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那些丫鬟就会将大姐姐想要的东子拿过来,交到大姐姐的手上。
屋子里肃静的很,她站在大姐姐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大姐姐还是像在家的时候那样,温和的很,大姐姐拉过她和妹妹,吩咐身边的丫鬟给她和妹妹找了新的衣服,还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面拿出来了漂亮的首饰,给她们戴上。
她记得非常清楚,大姐姐给她戴上的是一支鎏银的喜鹊珠花,这是她第一次有这么精美的首饰。
娘好像和大姐姐有话要说,于是大姐姐就让丫鬟带她和妹妹到宁国府的花园里面去看看花。
得了新衣服、新首饰的妹妹一路上都拉着她说个不停,然后她们就在赏花的时候见到了她们的大姐夫——贾珍。
那时候她十四岁,小妹十一岁。
后来,大姐夫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来尤家,那时候后爹还在,大姐夫每次来都会和这个后爹说话,还给家里拿了许多东西,只是银钱后爹一直都没收过,都退给了大姐夫。
她是在及笄的时候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的,叫张华,是个家道败落、好吃懒做、还偷奸耍滑的无赖。
见过了宁国府泼天富贵的她,如何才能看得上张华这样糟烂一样的人物,她失眠了,十几年来,即便是当初亲爹去世之后,家里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她都没有失眠过。
她竟然与那样的人有婚约,那岂不是以后自己就要过那样朝不保夕的日子,她从心里害怕起来。
明明在娘亲带着她们改嫁之后,她们已经摆脱了那样辛苦的日子了,当初因为要帮着娘亲干粗活的手,这些年来都养的如鸡蛋一样顺滑。
难道自己又要成为一个农妇?不,嫁给张华这样家里连个像样的家业都没有的人,连农妇都不如。
她不要嫁给张华,其余谁都行,只有张华不可以。
第二天醒来,她就壮着胆子找到了娘亲,和娘亲说了自己的想法。
在大徒,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一个姑娘家自己挑选的道理,她忐忐忑忑地和娘亲说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