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又召集了长安城的稳婆们,一起进入太医署,去学习如何使用产钳。
二月三十日这天,卢照邻也收到了骆宾王的来信,说是他已经到了京兆府的门外。
“殿下。”卢照邻舞着信件,犹自愤愤不平:“您说这个观光兄,竟然如此戏弄于臣,当真该罚!”
“既如此,今日就让他自罚三杯。”李象笑着说道,“他不是已经到了门外吗?那就快去把他请进来吧。”
对于人才,李象一直秉持着礼贤下士的态度。
既然礼贤下士,那就要用一个请字。
至于出门亲自迎接……那还不至于。
不多时,卢照邻便带回来一位脸上有些红扑扑,长得有些清癯的年轻人。
“草民骆宾王,见过太孙殿下。”骆宾王当即便叉手一礼。
“好了,观光。”李象笑着颔首:“孤早就听说过你的才名,只恨缘悭一面,听说你这两年一直在草原上奔波?”
“回殿下,草民只是响应殿下号召,去草原上宣教。”骆宾王正色说道。
“既如此,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观光既然已读万卷书,更兼已行万里路,不知可有所得?”李象问道。
想要在太孙府做官,不止要有上的才能,更要有政治上的才能。
而二者之间,明显后者更为重要。
其实这时候李象也挺能理解李三郎的,若是李白求官求到李世民或者他的头上,或许看在李白的才名之上,肯定会予以重视,但若是他没有政治上的才能的话,百分百也会和李三郎一样,封他一个翰林学士一类的官职。
到时候有眼无珠的,指不定就是他和他阿翁了。
面对骆宾王,同样是这个道理。
考校是一定要有的,得知道骆宾王是个什么成分呐。
骆宾王心下一凛,当然知道李象的意思就是在考考他。
现在他的前程,就看回答的话能不能让殿下满意了。
想到这里,骆宾王斟酌了一番语言,然后说道:“回殿下的话,依草民之见闻,草原上最核心的政治结构是家庭,这也构成了他们统治的结构。”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骆宾王的这句话一出口,李象就有了听下去的兴趣。
“继续说。”
“是,在草原之上,和大唐其实差不太多,是由类似于家族的体系构成,以辈分高的年长男性作为首领。草原上男性在成年结婚后,一般会向大家长索要一些牲畜,作为自己的财产,也是养活自己的家庭的工具。与大唐相同的是,他仍然会在这个大家庭里生活,并不会远离自己的亲人们。”
“但是与大唐不同的是,维系他们之间的纽带并不只是血缘,草原艰苦的自然环境与大唐不同,大唐一男一女的男耕女织生活便可以自食其力,而草原上的环境恶劣,游牧者则需要更多的人来进行通力配合,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于是,许多有血缘关系的家庭组成部族或者说是部落,男人们共同放牧,做一个小家不能够独立完成的事情。”
“实际上草原上的可汗也是一个部族一个部族集合出来推举出的共同首领,可汗的命令无法直接下达到具体某一个小部族,但是可以通过传达到相对较大一点的部族来实现一层层的管理。”
说到这里,骆宾王继续说道:“但是由于草原气候的特殊性,所以无论是大小部族,也只能逐水草而居,族群总是在不断的迁徙当中。”
“而中原则是依靠耕地,聚居点更为固定,这也导致税收容易收取上来,进而建立相应的管理体系,实现有效的控制。”骆宾王抬头看了一眼李象,见他仍旧在听,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草民窃以为,我中原自古以来,难以对草原实行有效的控制,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草原上的部落逐水草而居,生活高度流动,想要逃避征税实在是太过容易,中原无法在草原上建立类似的体系,将草原纳入到治下。”
骆宾王这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翻译一下就是农民田产固定,易于盘剥统治;而草原人又不靠土地活着,这块儿待不下去自可以带着牲畜跑到别的地方,根本没有办法拿捏。
而这些无法控制的游牧民族家庭,组建成一个个的小部落;小部落集结起来再组成大部落,最终形成一个庞大的游牧帝国,成为南方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
实际上这个问题并不是小问题,不光是汉人政权面临这个问题,就算是南下的鲜卑,也要面对柔然的袭扰;辽国的边患,同样是来自北方的女真;而女真建立金国之后,边患更是在草原上的蒙古;至于蒙古自立大元,实际上他北方的边患还是蒙古,甚至中原世祖皇帝带一群汉军世侯血洗一遍哈拉和林都没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