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恼羞成怒右手一扬,嗖的一声,锦兜飞上房顶。
“耶,你还我,还我!”
孩子们拢来吵吵闹闹面面相觑,终究不能将锦兜取下。
范中英此时正赶着几头牛,慢悠悠幌过学堂院子门口。瞧着热闹,哧溜滑下牛背来到院里。他退后几步,瞄一眼锦兜的位置,搬出一张桌子,夹出两张椅子。
“来,鸿铭,帮我扶下。”说着将两张椅子小心叠在长桌上。中英爬上椅子顶轻舒双手,猴似的攀住屋檐伸出的两根粗大木椽,身体一卷轻灵的翻上屋顶,从瓦缝中取到锦兜。
“芸儿,接住!”
“谢谢你,中英哥!小心,别摔到。”丫头接着锦兜,一边露出笑意一边盯着屋顶,眼神格外加了几分关切。光宗无名邪火轰隆冒起,双手扒开人群,一脚踹翻桌子。此刻中英刚下到椅子上,吧唧一声砸在地上,掀起一蓬尘土。
“你干嘛?你坏蛋!”红婉指着光宗斥责。
“还小心,别摔到。摔不死你!少爷的事用得了你管!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你,干嘛给他扶凳子!”说着一拳杵在鸿铭胸口,鸿铭趔趄两步诺诺不敢吱声。
中英爬起来揉揉屁股皱起眉头,“我说三少爷,欺负芸小姐和红婉,一个男子汉,要不要脸?”
“嗨,关你什么事?你个放牛的,来这干嘛?要脸?脸?你爹是个偷鱼贼,你跟我讲脸?你就是个贼崽子,你跟我讲什末要脸?”光宗一声冷笑。
“你,你,你!”中英脸色倏变,急火上涌卡住喉头,竟变成了结巴,你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什么你?你个屁!偷鱼贼,贼崽子!”光宗洋洋自得,随手从兜里摸出个苹果,噶吱嘎吱啃起来,一副鄙夷模样。中英冲过去,一巴掌扇落苹果,恶狠狠的瞪向光宗。苹果咕噜噜滚远,粘起一圈灰尘。光宗不干了,一巴掌扇在中英的脸上。“你知道这是什么?苹果!苹果!你给我捡起来,捡起来!”
“不捡,什么了不起!”
“什么了不起?我爹省城带回来的,就你家,穷的叮当响,见都没见过,一辈子吃不起!两辈子吃不起!”
“抖什么抖?不就是靠老爹有钱!”
“呀呵,不服气,我老爹就有钱,怎么了?叫你老爹也有钱!噻!”
“我靠自己,你有本事,靠自己。”
“就你?哈!”光宗癫着脚,绕他转了一圈。“就你?靠自己?凭什么?哈!老的是偷鱼贼,小的是贼崽子?哈!”
“你,你放屁!”中英脑袋嗡地一声,血箭上涌。他最怕别人提这事。这事确实恼羞无地自容。
“嗨,骂人?骂人有啥嘛用?你爹偷莲花塘的鱼,全镇的人哪个不晓得。你们讲,是吧?怕人讲?怕讲不偷啊?我还就讲,偷鱼贼!贼崽子!”
光宗嘴唇翻滚,如庖厨之刀,中英如案板鱼肉。
“你打我,我忍你,我家种你家的地,放你家的牛。你就不能骂我爹偷鱼贼,不能骂我贼崽子!”他嘶吼一声弹起,青蛙一般扑向光宗。双方厮打在一起。先是站着干,后来滚在地上,四条胳膊四条腿麻花一般扭成一团。
此际,三匹快马正冲出群山,由山间小道飞驰而来。几点黑影遥望如豆,渐渐越来越大。接着传来隐隐的马蹄声,眨眼间马蹄赫赫如雷,院门轰然撞开。几匹马在院子中间打着旋,稀溜溜一片长鸣。马上客皆背雪亮的大刀。孩子们唬怕,退到墙边挤成一团。唯有地上两个,不顾马蹄纷乱,兀自翻滚打斗。一人大吼:“兔崽子,住手!”。大汉扳鞍离蹬,甩腿下马,抡起马鞭刷刷两鞭。两人吃痛方才松手,嗷嗷怪叫着跳起来。
“汝等何人?为何殴打孩童?”。胡先生闻声而出,颤颤巍巍,张开麻秆般的双臂,将孩子护在身后。
“何人?老夫子,青云峰的。你讲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