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王诜让天子讨厌至极,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但苏轼依旧与他往来不断,丝毫不看皇帝的心意办事。
当然王诜对苏轼也很感激,这不冒死给苏轼,苏辙兄弟通风报信。
章越对苏辙道:「要逮捕一名郡守,不是蔡确一
言能够断之,而是出自天子之意。再说一个王诜,尚不至于令天子如此大动干戈。是不是还有他故?」
苏辙道:「兄长之前往湖州赴任时,似上疏言辞令陛下不满,另外他到任湖州闻西北用兵,作了几首词。」
章越闻言气笑,这个时候还反对西北用兵,没看见连自己都改弦更张了,转而支持天子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不在朝中,一旦出了事,连给你说句公道话的人也没有。
真以为有祖训,不杀士大夫,就可以言无所忌?
章越道:「子瞻平日便对新政颇多言语,之前舒公当国时尚称新政,而今王珪,蔡确等人捧之为圣政。」
「子瞻兄不说批评,便在诗词里阴阳,则为指责乘舆。更不用说这一次批评西北用兵之事。」
苏辙道:「章相公,我愿以性命和官位保兄长绝无他意,不敢有违背陛下之意。」
章越道:「这无济于事,换了旁人尚不至于此。但你兄长名高,陛下视其以一己之论与朝廷争胜。」
「你且回去,我再想办法。」
苏辙向章越一拜,转身离去。
章越则想到,此次苏轼被抓,自己竟一无所知。
可见官家与蔡确特意对自己***,根本不让自己介入此事。同时也看得出自己暂离宰相之位,淡出权力中心,对朝局影响力大减,信息被封锁不少,连这等事都要苏辙告诉自己才知道。
不过……不过章越倒觉得这样日子,也挺不错的。
身在那个位置未必舒服,下面的矛盾解决不了,便往你这里戳。还必须时时站队,与天子的意见保持一致,如此真心地累。
御史台东厂化,宰臣太监化,群臣如嫔妃争宠……舆论还要美化为帝王心术。
当然你官家要真圣明,这不是坏事反是好事,但西北打成这个样子,你自己背锅不够,还要我等一起陪你搭上去。
章越站在窗边遥看着这倾盆大雨,大雨敲打在窗纸之上。
章越微微打开门,一瞬间风雨闯入户中,鼻尖充斥着泥土气,不知不觉地身上的长衫微湿。
此刻他已无暇为自己前途担心,而是天下家国忧心忡忡。
……
天子寝殿。
官家已是病了数日。
虽是重疾不能下床,但官家依旧关切着西北的军情,无论西北有任何军情都要第一时间禀告他。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高遵裕,种谔的鄜延路十万大军翻越旱海时,音讯全无。
虽说旱海有七百里,但这么多兵马不可能一点音讯也没有。
官家命原先防备契丹的河东路兵马,从麟州出发,但兵马却粮草不继,至今仍未抵达夏州。
而这时候一直消息非常通畅的泾原路熙河路兵马,也失去了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