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万夫很长时间没得到皇帝召见了,心中难免惴惴,一进里间就跪下,膝行到皇帝面前。
韩孺子又躺下了,双目微闭,似乎没注意到乔万夫的到来,要不然就是忘了,群臣没一个开口提醒。
贴身服侍的太监在皇帝肩上轻轻按了一下,皇帝再次睁开双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名使者,轻轻地嗯了一声。
太监张有才向中司监刘介点点头,刘介朗声道:“群臣退下,正副二使留下。”
群臣遵旨,按品级鱼贯而退,出了皇帝的住处,全都松了口气,转而为正副使者担忧。
礼部官员楼循是位持重的老臣,按惯例提出和谈的建议,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同意,而且将重任交到自己手中,一直在想金蝉脱壳之计,没怎么注意跪在身边的乔万夫。
刘介请两人平身,随后带着其他太监离开,只留两名侍卫,这是宫里的规矩,除非得到皇帝的亲口允许,中司监不可旁听君臣议事。
韩孺子问道:“楼大人打算如何劝说大单于接受和谈?”
“这个……这个……依臣愚见,当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那匈奴人久居草原,入关之后必有种种不适,由此着手,或可将其劝退。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大单于在哪,必须先弄清……”
“出城去问匈奴人。”皇帝给出答案,转向乔万夫,这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使者,可惜职位太低,临时提升有可能会被匈奴人看穿,只好安排一位正使,“乔大人有何想法?”
乔万夫完全没有准备,迅速稳定心神,“既然是和谈,陛下的目标可告知否?”
韩孺子微微点头,“当然是匈奴人退回塞外。”
“难,陛下可还有低一些的目标?”
“匈奴人退回塞外,双方约为兄弟之邦,关市互通。”
“也难,陛下可还有更低一些的目标?”
“匈奴人退回塞外,关市之外,大楚按年给予补偿,数额可以商量。”
“嗯,也不容易,陛下可否在关内划出一片土地容纳匈奴人?”
不等皇帝开口,楼循已是大惊失色,“大楚列祖列宗开疆拓土,后代子孙怎可拱手让于外人?陛下,此口万不可开,这位乔大人信口雌黄,该领重罪。”
楼循瞧出来了,皇帝真正看中的使者是乔万夫,自己只是陪绑,如果能让皇帝对此人失去信心,自己也就解套了。
乔万夫立刻跪下,不敢辩解。
楼循一下子来了斗志,继续道:“乔万夫不是和谈,而是卖国,成与不成还是小事,只怕会向大单于示弱,令匈奴人围城更加有恃无恐……”
“楼大人的意思朕已明白,你先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出城,不可耽误。”
楼循不敢抗旨,犹豫了一会,只好退下。
“起来说话。”韩孺子道。
乔万夫起身,垂手站立,还是没太明白皇帝的用意。
“乔大人似乎很懂得经营之道。”
“微臣学大道不成,才转学此等小术。”
“术业有专攻,大道需要传承,小术也得有人学,何况经营之道惠及天下,非是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