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君摇头,离开皇宫之后,她的心情好多了,再回到倦侯府,她可以暂时放皇后的身份,还当倦侯的小妻子,可以撒娇,可以拒绝,不用考虑太多皇后的职责,“不,我要留在陛下身边,而且……有一窝小鸡快要孵出来了。”
皇帝与皇后就这样在倦侯府住下来,对外宣称仍是暂住,每天早晨回宫里拜见太后与王美人,皇后回秋信宫,皇帝去勤政殿,看上去一切正常,到了下午,两人却都前往倦侯府,皇后在后宅忙碌,皇帝在前院按自己的想法处理政务。
皇帝在哪,奏章就得跟到哪,可是一旦离开皇宫,原有的流程就被打乱,只能从简行事,中书舍人赵若素又能像巡狩期间一样,在皇帝身边待命了。
韩孺子没急着与这位可能的“吏首”沟通,他有其它急事要优先处理。
大将军崔宏返京,上疏自陈,以为自己平乱无功,不该受赏,崔家已经蒙受太多皇恩,远远超过崔家人所立过的一点小功劳,总之崔宏拒绝子孙封侯,也没有请立崔腾为嫡,反而愿意捐献此前获赏的大量财物,帮助皇帝“还债”。
皇帝将天下流民的欠条收归少府,被层层重负压得喘不过气的百姓自然高兴,等着秋后算账的众多商人,却是哀声一片,可那毕竟是一笔很大的投入,真有胆大的商人放出话来,秋后就去向皇帝要钱。
乔万夫计算了少府的帑藏,发现亏空严重,连一成流民账务都还不起,皇帝的“恐吓”之计也不知到时能起多大作用,崔家的捐献虽然不多,总算让少府不至于无钱可用。
皇后写给父亲的信看来很管用,韩孺子传旨称赞了崔宏,但是没要崔家的捐献,乔万夫为此暗中叹息。
这道圣旨有点特别,是在倦侯府里拟定,送交勤政殿,让宰相等人过目,没有问题又送回倦侯府,加盖宝玺,再次送到勤政殿,宰相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它正式颁布。
直到这时,申明志等人才警惕起来,察觉到皇帝很可能是要另立一个议政场所。
这正是韩孺子的目的,朝廷的规矩与惯例自有好处,能够保证整个大楚正常运转,但是效率太低,韩孺子决定与它保持一段距离,将日常事务交给勤政殿,自己专心解决那些最为急迫的问题。
西域的问题最遥远,相对来说也最简单,韩孺子在倦侯府再次召见邓粹与张印,并且允许一批勋贵侍从以及翰林院学士和国子监弟子旁听,这两类人是朝廷未来的文武官员,皇帝要从现在开始培养。
张印还是口拙难言,仍由邓粹主说,他已经看过了张印的策疏,与老将军私下里交流过几次,甚至去监狱里探望了张印推荐的那批囚徒,对整个计划非常赞同。
那批囚徒有二十多人,都曾在西域任职,因为一次矫诏行事,在桓帝期间被召回京,逮捕下狱。
事情并不复杂,西域某国发生动乱,一批大楚官员来不及请示朝廷,发布一道假令,从各国征集士兵,平定了动乱。
问题在于这批官员的野心比较大,想要立功封侯,平乱之后没有遣散军队,而是继续征战,顺便将几个平时不太老实的西域小国的都城也都攻破,以显示天威。
西域震恐,连那些忠于大楚的国家也害怕了,偷偷向朝廷送来奏章,说明真相。
二十几名官员因此入狱,之后不久,桓帝驾崩,他们的事情就被遗忘,没处申诉,也不能出狱,关押至今,直到被辟远侯张印想起来。
张印没说的理由,邓粹替他表达:“如果陛下是要羁縻西域,这些人无用,他们既不是世家子弟,也不是科考举子,一群贪功的狂徒而已,专爱无事生非。如果陛下真要在西域筑城以御外敌,没有比这些家伙更合适的帮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