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才笑道:“虽然我识字不多,可也能看懂大概,容提督的说法与宰相可不太一样,他说自己受某位大臣指使,故意接近宰相、讨好宰相,表面上传递宫中的消息,实则是揣摩宰相的心意、打探宰相的消息。”
申明志脸色再次骤变,这回是尴尬与愤怒,伸手要接供状,手指刚一触到纸又缩了回来,他绝不能让自己陷入具体事情的争执当中,他的对手不是容化民,而是皇帝,一旦有争执,自己必败无疑,无数大臣已留下教训,这种时候只能以退为进。
“臣行止无状,有愧皇恩,甘愿认罪伏法,任凭陛下处置。”话是这么说,申明志却没有下跪,保持最后一点尊严以及反转的可能。
韩孺子缓缓道:“朕不怪罪宰相。容化民身为内臣,出卖宫中秘事以交结外臣,才是罪不容赦。他的供状牵连了一些大臣,真假虚实难以确认,申相可愿替朕查清真相?”
申明志又一次愣住,更不明白皇帝的用意了,“陛下……”
“天下多事、朝廷疲敝,朕不愿再起事端,此案能小则小,严惩首恶即可,不必株连。”
申明志脸色苍白,几十岁的老臣,站在年轻的皇帝面前,却自觉像是不经事的孩子。
皇帝伸手搭在宰相的肩上,这只手软弱无力,轻如羽毛,申明志却觉得有千斤压身,不由自主地慢慢跪下,“陛下垂怜老臣,臣却愧对于心……”
韩孺子收回手掌,“秉公执法,不偏不倚,申相或凭此案名留史册。”
申明志抬头看向皇帝,突然明白了一切,叩首道:“臣已年老,陈疾缠身,早已难当重任,如今陛下康复,臣请交出相印,乞命还乡。”
“总得先查清此案。”韩孺子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张有才等人紧随左右。
申明志孤零零地跪在大殿里,心里清楚得很,他的宰相当到头了,这还不算,如果想要全身而退,必须帮皇帝一个忙,毫无瑕疵地拿下韩稠。
“遵旨!陛下!”申明志对着皇帝的背影大声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来回传响。
殿外虽然寒冷,却是阳光明媚,韩孺子深吸一口气,倍觉振奋。
张有才却不太满意,小声道:“便宜宰相了。”
“皇帝不报私仇。”韩孺子望向远方,“因为皇帝没有私仇。”
张有才没听懂,也没追问,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表明是真的痊愈了。
半个时辰之后,皇后崔小君被迎回宫内,韩孺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抱歉,这些天让皇后受苦了。”
同一时间,韩稠回到宗正府,心神不宁地向下属做了一些日常安排,一队差人不请自入,将大小官吏推开,直奔宗正卿大人。
带队者是景耀,无巧不巧,也说了一句话:“抱歉,要让宗正卿大人受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