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哈哈,咱们是老夫老妻了。”韩孺子更觉有趣。
除夕前两天,皇帝与慈宁太后宴请外戚王家,韩孺子虽有心抬举舅氏,但是有些规矩不能破坏,大殿只能用来宴请宗室子弟,外戚再尊贵,也只能以私宴的方式招待。
凌云阁是皇帝平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在这里宴请王家人,已算是很高的规格,慈宁太后很是满意,她则在另一座无人居住的寝宫里与王家女眷聚会,皇后与嫔妃参加,上官太后照例称病,不去打扰别人的热闹。
因为是外戚家宴,皇帝特意要求宗正府与礼部官员不必在场,王家人都是乡农,官儿太多,他们更不适应。
王家人进京已有一段时间,仍处于云里雾里,王老丈经常半夜醒来,把几个儿子叫进来,问道:“我梦见你们的妹妹当了太后,外孙做了皇帝,是不是真的啊?”
儿孙们轮流证实,让他看新屋子、新床、新柜,其实他们也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喜事,经常互相求证。
当着皇帝与太后,这都是笑谈了。
与宗室相比,王家人口不多,外公、三个舅舅、五个表兄弟、两个年幼的外甥,再加上若干稍远些的亲戚,在凌云阁里倒也颇显热闹。
宗室人多,有可能藏龙卧虎,王家的男子一目了然,老实本分者居多,没有学文习武之人,韩孺子用不着挨个观察揣摩,因此比较放松,亲自给外公祝酒,也喝了几杯别人敬上的酒,听大家讲些乡里小事,倒也颇有趣味。
气氛融洽,直到一位姨丈喝得有点多了,现场又没有礼官监督,他的胆子大起来,不顾他人阻拦,站起身,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来到皇帝面前。
礼官不在,太监还在,刘介一个眼神,立刻有两名太监将敬酒者拦在十步之外,这是规矩,除了王家外公,其他人都不能过此界线。
姨丈争取了一会,没能突破界线,只好留在原地,举杯大声道:“我来敬陛下一杯!”
韩孺子微笑着举杯,放在嘴边意思了一下。
刘介亲自为皇帝斟酒,早在几杯之前就只是做做样子,什么都没倒出来,众人离得远,看不清,也不敢多看。
这位姨丈却伸长脖子盯着皇帝,“陛下杯里有酒吗?可别糊弄我们。”
一名太监小声提醒道:“不得放肆。”
“都是实在亲戚……”姨丈大着舌头说,但是没有纠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给自己又倒一杯,“陛下一杯,我三杯。”
三杯酒下肚,姨丈更醉了,两名太监想将推回去,他却耍赖不动,更大声地说:“陛下,我们进京好多天了,什么时候让我们当官啊?天天坐在屋子里,闲得手脚发软、心里发慌。陛下,别以为我们只会拿锄镐,我们也可以替陛下看守江山……”
王家的几个舅舅实在看不下去,一块上前将他拽回去,他不服气,王家外公一怒,让儿孙们将他拖出去,然后亲自来向皇帝致歉。
韩孺子起身相迎,笑道:“自家人,纵有失礼也无妨,外公安心。”
韩孺子迎来新一轮奉承,在王家人眼里,他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仁慈皇帝,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要刺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