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脑补一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手安慰性地赏了霍去病一壶酒,顺便也赏了卫青一壶。
多喝点,或许喝醉了,一颗脆弱的心灵,也就跟着麻木了吧。
刘彻怜悯地想。
——
霍去病离开了清凉殿,尽管已经贵为君侯,但他仍然不能在这里多待。
风轻轻吹动盛大的丝绸帷幕,入夜之后,有人执着一盏灯火,从摇摇晃晃的灯影中走来。
来人逐步走上清凉殿的台阶,在神女面前摘下兜帽。
烛光照耀下,赫然露出刘彻的脸,此时这张脸上正流露出火烧一般的暴怒。
他对神女说话,简直用质问的语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神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说,“你今天没有见我。”
刘彻看起来更愤怒了,“所以你就去见了卫青是吗?你还让他抱着你!你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就算当初都在虚情假意地骗我,可你难道连我们的孩子也不顾及吗?”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为你生孩子!”
烛火在争执中被高举起来了。
流水一般的烛光照亮刘彻的面孔,又照亮刘彻腰间的玉带钩。
而在那帝王华服之下,是鲜明的,隆起的肚腹。
那轮廓是如此的明显,叫人看一眼就能意识到,其中正孕育着一个健康的婴孩。
——
刘彻人傻了。
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真相,适应了这种诡异的氛围,拿出皇帝应该有的巍然姿态,如同定海神针一样俯瞰底下惊慌失措的公卿。
甚至可以看着霍去病圆圆的脸颊,露出闲适的微笑。
但他忘记了在与神女相关的事情上他是不可能游刃有余,更不能掉以轻心。
这简直是一种诅咒,而这次这个诅咒发作得格外快也格外剧烈。
为你生孩子。
生孩子。
孩子。
区区一句话,让刘彻觉得自己被五雷轰顶。
宴席之上,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霍去病低下头,阴影覆盖住他的脸,这时候即便看着他的脸,也看不清楚那圆圆的脸颊了。
嗯,也看不清楚他在憋笑。
卫青举杯喝了一口陛下赐下的酒。
东方朔用口型问主父偃,“这是我们能知道的事吗?”
主父偃疯狂向他使眼色,示意他闭嘴,不要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这么现眼。
张汤用口型加入这场对话,“不愧是陛下,比卫侯和霍侯玩得还大。”
——
神女说,“倘若顾虑孩子,就不该发怒。”
这句话像是有神奇的魔力,刘彻深吸一口气,在神女身边坐下,但声音还是冷硬的,“只有我一个人顾虑,那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片刻之后,他放软了声音,“你来的时候,我吐得很厉害……一时说不出话,是下面的人擅作主张,我会罚他们的。”
又说,“凡人怀胎很辛苦,也很痛苦。”
神女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刘彻没有避开,光影变幻,他忽然说,“霍去病那小孩,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只是想亲近自己的舅妈。”
他脸上在笑,却无端流露出阴险,叫人想起那些谏官,舌上有龙泉,以言语杀人而不见血。
“其实那也是个可怜的小孩,他小时候卫青没时间陪他……或许是觉得有了舅妈之后舅舅就更不会把他看在眼里了,所以抢先一步要在舅妈怀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口吻怜悯,轻描淡写颠倒黑白,暗中给了霍去病重重一击。
……
刘彻也走了,但今晚清凉殿的热闹注定不会这样轻易结束。
刘邦从盛大的帷幕之后转出来,看着刘彻离去的身影,笑容玩味。
“他自己亲封的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原来就是个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