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楼梯口时,挤压形变的声音中突然加入木纤维断裂的爆鸣,碎片溅射,命中虚掩的门板,在地上翻滚。
它选择逐渐加大力量整块碾碎,而非反复撞击,反常识的运动模式让克拉夫特猜测它并不是有类似于哺乳动物肌肉骨骼的存在。
声音显示着力量还在加大,更多的爆鸣声响起,不堪重负的窗框被整个从墙壁上撕下,砸落地面。
细碎聒噪的声音弥漫,不再是碾压木头的声音,而是某种熟悉而难以辨识的低吟,由未知的发声器官振动产生,在空间中回荡。
白色的光芒从门缝溢出,它自窗口进入了克拉夫特的房间,发出粘稠犹如浆糊刷子甩在墙面的接触声。与其说是进入,不如说是把什么软腻的物质倾倒进来。
这种恶心的声音好比一桶发臭的软体海产,自己伸出糜烂腕足,拍打桶壁,与弥漫不清的低语混合,偏偏又在散发不可理喻的来自精神层面的诱惑。
克拉夫特轻咬舌尖,忍受恶心欲吐的反胃感,抓紧栏杆向下退去。希望它暂时不会意识到要开门。
往常总是点着火盆的一楼漆黑一片,守夜的接待者不知所踪,脚下的楼木质台阶只能轻轻踩下,小半体重倚靠扶手,防止哪块松动的木板发出刺耳声响。
这十几级台阶从未如此煎熬,需要用尽学过的所有步伐技巧,保证速度的同时安静无声,避免引起它的注意。
门缝间的光芒变幻不定,光源正在房间里徘徊。
意识用收集到的听觉信息把它描摹为一个巨大的软体生物,表面的粘液湮灭它行动的摩擦声,柔软的移动器官辅助它贴着平面爬行。
有尖利的物体在地面上刮擦,可能是木屑,也可能是捕食器官的尖牙,嵌合在收缩蠕动的组织中。
克拉夫特不知道它是怎么找上自己的,或许从白天盐潮区的浅梦中就被记住,又在夜晚悄声无息地来到窗外。
是它进入了真实的领域,或者自己在某个无法醒来的梦境里被追捕?他用牙咬下,舌尖的疼痛感传来,无从区分真假。
台阶一共有十九级,克拉夫特在心里倒数,他还有最后两级。远离了危险的二楼,到了一楼后,他就可以躲进厨房,或者从大门逃离。
掌握了技巧的身体熟练后倾,最后两级不高,按记忆能直接并作一步踩到地板。
阻滞感从脚底传来,不是意料中的地板,他接触到了一层液体。冰冷、流动的感觉从脚上传来,从缝合的缝隙间渗入靴子。
克拉夫特意识到自己踩进了齐膝深的水里,但已经太晚了。微妙的平衡被打破,饶是以他的平衡能力也在水里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水花飞溅到脸上。
水声清晰可闻。
两秒的安静后,挤压断裂声瞬间从二楼爆发。
克拉夫特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