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理智上很清楚鞭长莫及,焦躁没有意义,克拉夫特依旧不免地感到烦躁,迁怒式地踩碎一簇脚边显眼的菇丛。
“你说得对,那得多费些木柴了……抱歉,等一下。”骑士正要把手里的木块垒上柴堆,忽然抬手遮住光线,揉了揉眼睛,“好了。”
“有什么不舒服吗?”刚才的战斗中,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接触了菌菇喷发的粉尘,各种小症状都需要警惕。
马丁放下手掌,左右转动眼球,像在寻找什么一闪而逝的东西,很快转回正在交谈的人身上,“不,只是眼花了一下。这里暂时没什么事可做了,教授您也应该去休息一会。”
“等会吧,我想问一件事,你有见到那些东西把尸体拖走吗?”
“没有,我没注意到。您见到过?”
“也没有,所以这很奇怪。”视线在幸存者和收拢的遗体间走了一圈,再算入刚准备焚烧的,混乱中有个暂时没人管的问题,“人数对不上。”
“少了……四个人吧?”
这里面包括被注意到过的那个扈从。林间的地面在混战破坏后什么痕迹都看不出,而克拉夫特也没多加关注,在转了一圈后才确认,有几个人无论死活都不在营地范围内。
同样的问题他刚问过库普,答案是否认的。
刚才的局势太过混乱,没人能确定他们的去向。无意中走出营地迷失在了森林中,或真的被拖走,缺乏目击证据的情况下都无法证实。
“就当他们死了吧,我们没法去找他们。”打扫战场时出现一部分失踪者再正常不过了,一般去向很多,在这里基本可以等同于死亡。
给火化柴垛搭上木柴,盖住死者的脸,马丁骑士像盖上棺材板那样难得虔诚地做了个虚画圆环的教会礼,画了半圈又半途停下,觉着这无法跟那个该死的异教区分,最后别扭地改行按胸礼节。
“愿他们的灵魂完整无缺。”他转身前往篝火,去叫帮手加入工作。缓过来的人不多,大部分还在吵嚷着听不清的话,做出下意识蜷缩躲避动作。
克拉夫特在柴堆前站了一会,又在那簇菌菇上碾了一脚,没有碎末感反馈,有种力使到空处的感觉。
眼前的色觉有些许不太舒服,像跟透明度很高的色斑重叠,但这些色斑又不随着视野移动,反而与物像的位置重叠,像黏在物体表面膨大的异形皂泡团,到处都是,似乎身周都拥挤起来。
揉了揉眼睛,那些残像淡了许多,不留意就基本无法察觉。
他眨眼润湿眼球,远近张望调节聚焦,试图摆脱它。在看向柴堆时,意外地发现了一块菌斑遍布的木头,它就插在显眼位置,都长出了鳞蕈,肯定没法烧起来了。
怎么会把这样的木头塞进去?这得换一根。克拉夫特顺手将它抽出想要丢开,入手倏而发觉皮质粗糙,不如看起来那样湿滑。
视觉与实际手感间有微妙的冲突。
已经摆出的投掷动停了下来,眼睛重新审视这块木头,那种大块色斑又浓重起来,具备了蒙蒙轮廓,柔性、润泽的填充进触觉。
手里恍惚捏着一块菇伞蓬隆的腐木,同时又是一块粗干木柴。
克拉夫特松手放它自由落体,与实密的土面撞击,然而这撞击反馈在直观感觉中又不像视觉上那么切实,似有一层黏糊毛绒的铺垫缓冲。
抬起脚,再次跺下,移步中地面结实如故,脚下只有残碎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