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一口叼住,衔进了自己的狗盆——张纯良从许二家找到的最漂亮的陶瓷大碗。
大狗新长出来的牙尖尖已经足够它啃食果蔬这类脆生生的食物了,于是接下来,张纯良和许二就只能听到“咔嚓咔嚓”接连不断的啃瓜皮声。
许二有些烦躁地捂了耳朵,但又担心听不清张纯良的声音,只能用阴森森的目光盯着啃瓜皮的大狗两秒,然后憋屈地扭头应答。
“有啊,留了好多东西。”
张纯良啃瓜的手一顿,抬起头来,有些期待地看向许二:“都有些啥东西?”
许二认真地端坐着,思索片刻,他伸出手掌和张纯良仔细地清点:“一百七十九块六毛钱的饥荒(欠债),我爹的三件破洞中山装,我妈给他补了两件,但是用的红布,他嫌丑不肯穿出去。我妈没留下什么东西,她死前都换成毛票,把欠债还了一点儿,好像是有个银首饰,偷偷放进我的布老虎肚子里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张纯良耐心地听他说完,反问道。
“我烧了。”许二用筷子别扭地夹起一块淋了蜜的瓜,递到张纯良嘴边。“他们留下的东西,我都烧了。”
张纯良把瓜吃进嘴里,表情有些失落,但是也没有质疑许二烧掉父母遗物的行为。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张纯良可以猜到,一个年幼的孩子,面对双亲的突然离世,会面对多少的苦难。
“欠债也能烧吗?”张纯良露出个笑脸,他有点好奇,年幼的小许二,是怎么把这笔巨款还清的。
“没有啊。”许二思索了一下,“我爹不认得字,他们偷偷把欠条上的数字改了,其实没欠那么多。”
许二定然是经过了艰难地周旋,才和这群狡猾的村民争取到合理的欠债,然后又一步步努力还清了这笔钱。
张纯良有些心疼他的遭遇,正准备安慰他,就听到他说——
“我又还不起,就晚上趁他们睡觉,把他们的房子烧了。”
许二投喂上瘾了,又捡起一块瓜,兴致勃勃地送到张纯良嘴边。
“让他们也尝尝欠那么多钱,被人追着讨债是什么感觉。”他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