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刚在马车里的时候,还谁也不肯认输,一副要把对方泡进墨水里去的样子,但现下有一方投降认输了,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比以往还要更加和谐。
河里接来的水有些冷,浸湿帕子落在那敏感的肌肤上,也迅速激起一片小疙瘩。
帕子迎面擦来,金万两闭了下眼睛,等那人的手离开,再睁开眼,便在昏暗中对上了另一个人的眼睛。
周围树影重重,林风不断,那双浑色的眸子时而照进月光,恍然也有几分如月湖般的清。
唐今只看了他一眼,便渐渐垂下了眸子,安静地给他擦脸。
而与她对上那一眼,金万两又在这会才想起什么,擦着脖子的手微僵,好一会,才沉默着继续。
脸上的墨渐渐干净了,金万两低垂着眸,半边脸藏在树影里,瞧不清神色。唐今洗了下帕子,沾了药粉,去擦他耳边染上的墨。
乌黑的墨一点点被擦去,其下露出来的肌肤却不是白的。
透红的,像是炸开瓜瓤,切开山楂糕一般晕开红水的颜色。
唐今微顿,又慢慢擦了一下他的耳垂。
水色的红加深,从耳尖一路往下,红到侧颈。
金万两自己拿着帕子的手还停在他颈边,那皙白如玉节的手指与透出红的侧颈对比得明显。
察觉到什么,唐今转眸。
恰巧与那似乎在看她的一双轻佻长眸对上。
只是那双长眸里没了一贯的风流倨傲,一与她目光对上,他便如被什么打着般,迅速偏开了目光。
武者的耳力一贯很好。
能听清方圆一里内的动静。
更能听清那近在咫尺的,在另一人胸膛之下悄然加重、加快的心跳之声。
金万两大概也明白这一点。
他看着地上的杂草,声音想故作寻常,却又有些发紧:“你这药粉是什么做的,本公子好像有些发藓。”
发藓。便是过敏的意思。
指背碰到的耳垂都冒出热意,只是擦拭时轻轻碰过,便加深一层红。
唐今垂眸,答:“忘了。”
金万两似乎是低低应了一声,也没再说话了。
但莫名的,两人间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奇怪。
月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到两人身边,朦胧着光晕,满林子簌簌的夜风声,但耳边最清晰的,却好像是另一个人的呼吸。一举一动,一点细微的触碰,浸湿的帕子擦过温热的肌肤,却降不下温度。
金万两脸上的墨已经渐渐干净,可不管是唐今还是金万两,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有想说的,却出不来口,过不了心。
这样奇怪的沉默一直持续着。
直到——
“救——”
“命——”
“啊~~~~~~”
一声仿佛怨鬼勾魂般百转千回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声音蓦地从远处的山林中传来,直接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