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士,请。”
金兵在侧厢一间平房间站住,做出了请进的手势。
杨沅微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今天给他安排的,竟然是一间平房。
北方地主家的宅院,可以有大有小,可以有华奢和朴素,但是在建筑格局上,基本是大同小异的。
一般都是在中轴线上建一条宽敞的通道,在道路两边,对称地建起一个个四合院。
沿着中轴线的道路直到尽头,会有一幢这座宅院里唯一的楼阁,也是最华丽的所在。
这里是供奉祖先的地方。
主人房可能在这处楼阁内,或者在毗邻这处楼阁的地方。
主人的妻妾子女则按照远近亲疏,分散居住在各个院落里。
各个院落的正房就是这个院落的主人居住的。
左右的厢房是未成年的子女们居住的。
奴仆下人住在群房。
杨沅现在住的就是这样一间厢房。
杨沅刚进去,门就被落了锁,四名金兵往门前和窗下一站。
这就是杨沅迄今为止,没有办法私下和他的人进行接触的原因。
对他的看守太严密了。
即便是现在渐渐放开了对使团其他成员的控制,可是随着李太公对他的看重,反而对他的控制越来越严。
不过杨沅对此一点都不慌,要改变这种局面也很简单,只要他能够让李太公相信,他已投靠了李家就行。
所以,他并不着急。
太容易的投靠,反而会让李太公对他生起疑心。
就像一对男女,总要在一番博弈之后,彼此才都会自信满满地认为,他(她)已征服了对方。
你若太着急“投诚”的话,他(她)会以为你在玩“仙人跳”。
杨沅一进房间,就看见了一个女人。
实在是因为这房间太小,所以一目了然。
一桌,二椅,一床,一妆台。
床角有一个仅有两扇的活动页的小屏风,后边是放马桶的地方。
那女人站在床边,显然是看见他进来,才刚站起来。
金夫人!
杨沅一眼就认出了她。
金夫人的神色稍显窘迫,但只是刹那,就又恢复了高雅的模样。
“高丽金玉贞见过宋国杨学士。”
金玉贞上前一步,向杨沅盈盈地行了一个大礼。
高丽女性向人行礼,有平礼和大礼两种。
只有对尊贵的上位者和长辈,还得是在比较庄重的场合,她才会行大礼。
金玉贞的左手平搭在她的右手掌背上,高高举过额头,然后缓缓下压。
在她双手下压的同时,身子也盈盈拜倒。
由于裙装的原因,杨沅不知道她是跪下了,还是双腿交叉着盘坐到了地上。
总之,她的双手落下,叠扣在小腹位置时,整个人是跪坐于地的模样。
然后,她向杨沅优雅地行了一个鞠躬礼,上身倾斜了大概有四十五度,又盈盈站起。
这一落一起间,十分的优雅庄重,应该是她从小练就的礼仪。
换做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即便她的腿力足以让她不需撑扶地面,就能轻松蹲起,姿态也做不到如此的优雅轻盈。
“啊,金夫人不必多礼。”
杨沅对她拱了拱手,径直走到上首坐下。
金玉贞双手叠扣在腹前,垂着看着杨沅的步伐,见他在上首坐下了,这才退后一步,在下首椅子上缓缓落座。
“李太公叫人把你送来的?”
杨沅询问道。
“是,妾身本来是和盈歌姑娘一起被关在磨房的。”
金玉贞低眉顺眼,柔声解释。
她这副温顺的样子,如果对王帅哪怕用过一次,王帅做梦都能笑醒。
可惜即便是在梦里,王帅也不曾见过她对自己如此柔情似水。
“李太公吩咐妾身……”
金玉贞咬了咬唇,声音更低了些:“吩咐妾身服侍杨学士。”
说到这里,她涓秀干净、仿佛新剥蛋清似的脸蛋儿上便泛起一抹红晕。
“那么,夫人的意思是……”
杨沅盯着金玉贞,认真询问道。
他知道,这是李太公在向他示好,但也是一个试探。
如果拒绝,李太公不会认为他是柳下惠,只会认为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而他必须要逐步取得李太公的信任。
真到李太公确信他已归顺,那时才是他金蝉脱壳之时,也是他功成身退之时。
所以,他并不介意在这个过程中做些逢场作戏的把戏,只要能取信于李太公。
他是男人,不是贱人,不需要矫情。
更何况,已经度过数量收集欲望阶段的他,单纯从质量的角度来评估,眼前这位金夫人也是上上之选,而且她有一种独特的韵致,高丽人独有的风情。
金玉贞白净的脸蛋儿羞红起来:“妾身……和盈歌情同姊妹……”
杨沅摆手道:“盈歌在船上胡说的,杨某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金玉贞听了,脑袋垂的更低,下巴贴着胸口,轻轻地道:“可是,玉贞是有丈夫的女人。”
“我明白了。”
杨沅想了想,说道:“杨某不会冒犯夫人的。但是,夫人若留在杨某身边,显然更安全一些。”
“是的!”
金玉贞想到沙牛儿把她粗暴地推进杨沅卧房时,那种不甘心的贪婪,不由得心中一颤。
金玉贞急忙道:“所以,玉贞希望能够得到杨学士的庇护。”
杨沅道:“可这比较难,门外,有四个听墙根儿的……”
杨沅向门外指了指,问道:“夫人……会一些骗人的把戏么,只要能瞒过李太公就行。”
金玉贞疑惑地问道:“什么骗人的手段?”
杨沅向窗口指了指:“你听。”
窗子开着,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正房的门缝里钻出去,又从杨沅的窗口钻进来。
杨沅这一提醒,金玉贞就听清楚了。
沙牛儿还真是一员猛将,那房里,三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浑厚的、尖细的、高亢的、低昂的、直接的、婉转的……
金玉贞的俏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慌忙摇了摇头。
出身高贵的她,怎么可以发出这样的叫声。
她自成亲以来,从不曾有过这样羞耻的举动啊。
金玉贞咬了咬唇,低声道:“妾身……学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