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衣府,衣上坤的书房里。
昏暗的烛火下,他正端坐在书案边望着一本医书发呆,然他此时的心思可并不是放在这本书里,他只不过是在回忆很多年前赠他这本医书的恩人而已。
其实这本医书并不是什么名医大家之作,而正是那位恩人所著,里面却都是些世间极为罕见的奇花异草的图片以及其功效主治和其生长环境,还附有一些疑难杂症的处方记录。
也正是因得了这本秘籍,他才会从当年一个家徒四壁的深山里的小药农,成为今天御药房的一名大药师。
想着想着,他忽然发出似是尤为惋惜的一声长叹。
这时,年氏捧着一碗红枣莲子羹走了进来,亦是同样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也不知那世外高人到底是真是假?是否真的能医好那孩子的腿?这孩子也真是够可怜的,一生下来便没有父亲,母亲家中更是不知发生了何变故,她拼了命撑着一口气,一生下这个孩子就撒手人寰了。本就是这世间一个孤孤单单的灵魂,如今要是连双腿都废了,那今后可该如何是好啊?她才十七岁而已,正是一个女子大好的年华……”
话音未落,衣上坤连忙放下正要入口的红枣莲子羹,对她急急说道“以后说话多留点儿神,怕是那孩子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了?”
年氏惶恐,转念间,忽道“对了,前几天她还拿着当年恩人留下的那个金丝玉镯在我们面前故意张扬,像是想窥探些什么?莫非她真的知道了什么,心里起了怀疑?”
“嘘”衣上坤示意她收声,年氏只得停了下来。
衣上坤方才压低声音幽幽道“这么多年,我们都将这个秘密隐藏的很好。自是有人偷听到了什么,对她说了。不过听燕儿所言,应该是没有暴露什么关键重要的信息。如果此时追究反倒会显得我们真的隐藏了什么秘密,倒不如不闻不问,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日子久了,她追查不出什么进展,自也就会慢慢淡忘的。”
年氏点点头,同意道“老爷说的极是,此事只要我们不说,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便永远都只是衣府的大小姐。只是眼下,这年纪轻轻的,她的腿要是真的好不了了,那该如何是好呢?这样的话,我们又该如何对恩人交待?”
“唉,都是老夫连累了她,让她进了宫,跟那些皇族之人纠缠在一起。如今,又被皇上赐给了秦王府,那秦王与皇上之间,任谁看不出俩人只是表面和气。如今,秦王在朝中的羽翼也日渐丰满,怕是这距离变天的那日已为时不晚了!”衣上坤有些懊恼而又甚是忧心地说道。
然年氏却对他所言不以为然“可秦王确实比皇上宅心仁厚,更爱民如子啊。这年头,兵荒马乱,外忧内患的,
这哪次敌国来犯我西秦边境,不都是秦王殿下亲临征战,战无不胜嘛。而皇上却只知道躲在那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一味地增加赋税,苛扣鱼肉百姓来扩充国库。叫我看,这西秦早晚都是秦王的囊中之物,那也正好顺了天意和民愿。秦王,他可并非池中之物!”
衣上坤听闻年氏此言惶恐至极,惊声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妄议朝政。我们这样的身份,想要一家人平安度日,就要懂得并遵从中庸之道。那些人,可都不是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所能惹得起的。”
“可云儿势必已经是要进秦王府当差的人了呀,如此若真有那一日,以后她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保不齐,还会祸及我们整个衣府上下。这变天,可不是小事啊……”年氏更加担忧地道。
衣上坤沉思片刻,深叹口气,无奈道“许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中想躲也躲不过。当年恩人临终前在她脸上施毒,就是不想有人认出她。也好让她一生简简单单安乐地做个普通百姓家无忧无虑的女子,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千万不要让她与皇族接触,可偏偏她还是与那些人纠缠在一起……”
年氏忽然将其打断,插话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宫去为老爷奔走,这才……”
一室寂静,俩人都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轻轻叩门,道“老爷,秦王府有位官爷来访。”
“秦王府?”衣上坤顿时惊道。
年氏亦瞬间惊醒回神,问衣上坤,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大过年的,秦王府到这里来做什么?”
衣上坤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怕是又与衣上云有关。于是站起身来,叹口气,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年氏紧随其后一起走了出去。
衣上坤在宫里御药房当差多年,对于程良还是认得出的。一进门便客气地拱手迎上去,道“原来是程将军,幸会幸会,不知程将军今夜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程良自是受主子之命,前来通知衣上坤“衣药师不必多礼,本将军今夜这么晚前来府上叨扰,是因为我家娘娘今日与殿下一同入宫参加宫里的除夕晚宴,在回府途中忽然身有异样。路上又刚好遇到衣姑娘,所以将她一同带至秦王府,留衣姑娘在王府里照料几日。过几日等娘娘身体好些了,秦王府自会有人亲自送衣姑娘回来。特此前来告知衣药师一声,免得你们替衣姑娘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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